中央神殿之内，气氛凝重。
陈凡将要孤身远行的决定，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赤龙战将与青萝仙子的心头。他们站在下方，看着那道立于星图之前，身形并不魁梧，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的背影，欲言又止。
“神主，荒古弃域不比他处，其中不仅有狂暴的法则乱流，更有一些从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神志不清却实力恐怖的老怪物。您一人前去，实在是……”赤龙战将最终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劝谏，言语中充满了真切的担忧。
“是啊神主，”青萝仙子也上前一步，清冷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赞同，“神庭如今百废待兴，大军转化尚未功成，您才是我们的定海神针。若您有任何闪失，我等万死莫辞！”
陈凡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最倚重的这两位左膀右臂。他能感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关切，但他心中的决断，却不会因此动摇分毫。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他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但你们也该明白，我之道，非安坐一隅可成。此方天地虽好，却如同一座华美的囚笼，灵气再是充裕，终究少了那份让道果蜕变的‘劫’与‘争’。”
“我的洞天世界，需要吞噬万道法则才能成长。这片荒古弃域，于他人是九死一生的绝地，于我而言，却是遍地机缘的福田。”
见二人依旧面露忧色，陈凡微微一笑，一股源自混沌神魔体的磅礴自信，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放心，如今的仙界，能留下我陈太初的地方，已然不多了。”
他抬手，两道神念光华分别没入二人眉心。
“这是神城最高级别的权限印记。我不在期间，若遇外敌，你们可凭此印记，全面激活神城所有上古杀阵。金仙来了，也让他有来无回。”
“城中事务，由你二人共掌。军事操演，不得懈怠；资源调度，务必公允。待大军尽数功成，便是我太初神庭，君临这片弃域之时。”
感受到脑海中那枚印记所蕴含的，调动整座神城伟力的恐怖权限，以及神主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赤龙与青萝对视一眼，终于不再多言。
他们深深地，对着陈凡，躬身一拜。
“我等，恭送神主！”
“静候神主，君临归来！”
陈凡微微颔首，不再停留。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消失在大殿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他一手缔造的万世神国。
……
荒古弃域，是一片被仙界主流文明彻底遗忘的混乱之地。
这里是上古大战的破碎一角，空间极不稳定，一道道漆黑的裂缝如同神魔睁开的巨眼，毫无征兆地在虚空中开合，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
狂暴的法则乱流，化作五光十色的风暴，在星际间肆虐。那风暴之中，蕴含着金木水火土，乃至时间、空间等无数种破碎的法则碎片，别说寻常天仙，就算是金仙陷入其中，稍有不慎，也会被那混乱的法则之力，撕成最原始的粒子。
然而，就在这片生命的禁区之中，一道青色的身影，正不疾不徐地，缓步前行。
陈凡没有驾驭任何法宝，只是以肉身，行走于这片混乱的虚空。
他的混沌神魔体，在踏入这片天地的瞬间，便发出了喜悦的嗡鸣。那些足以撕裂仙躯的法则乱流，吹拂在他的身上，不仅没有造成丝毫伤害，反而像是温和的溪流，被他体表的亿万毛孔，缓缓地吸收、炼化，最终化为最精纯的养料，滋养着他的道躯。
他偶尔会遇到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也只是随手一挥，一股微弱的世界之力荡开，便能将那裂缝暂时抚平，从容穿过。
在这里，他如鱼得水。
这片对他人而言的绝地，于他，更像是一座后花园。
他就这样，一路向着荒古弃域的更深处行去。他并不急于寻找那传说中的归墟，而是一边前行，一边感受着这片天地独有的荒凉与混乱，印证着自身的道与法。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穿过一片由无数陨石碎片组成的混乱星带时，他的脚步，忽然微微一顿。
他的神念，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
循着那丝波动望去，只见在遥远的星带深处，一艘通体布满补丁，造型古旧，看起来就像是一堆废铁拼凑起来的小型飞舟，正被一群……体型庞大，通体由漆黑甲壳构成，口器如同一个巨大旋涡的奇异星空巨兽，团团围住。
“虚空蠕虫。”
陈凡的脑海中，闪过这种星空巨兽的名字。这是一种专门以吞噬空间能量与破碎法则为生的低等异兽，单体实力不强，大约只相当于地仙初期，但它们通常成群结队，悍不畏死，就连寻常天仙见了，也要绕道而行。
此刻，那艘破旧的飞舟之上，能量护盾早已破碎。十几个气息萎靡的修士，正结成一个简陋的战阵，苦苦抵挡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虚空蠕虫。
为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修为堪堪达到天仙初期，但气息虚浮，显然是根基不稳，强行突破所致。他手中的一柄下品三阶仙剑，挥舞之间，剑光黯淡，显然已是仙元不济。
其余的修士，大多只是地仙境界，甚至还有几个，只是刚刚凝聚仙元的凡仙。他们脸上写满了绝望，却依旧死死地护在老者的身后。
“爷爷！我们跟它们拼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脸上带着泪痕，却依旧倔强地举起了手中的法器。
“胡闹！”老者厉喝一声，反手一掌，将那少女推回舟内，“你们快走！我来为你们断后！”
说罢，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体内的仙元开始以一种狂暴的方式逆行运转，整个人的气息，在瞬间膨胀起来。
显然，他是准备自爆仙体，为自己的后辈，争取那一线生机。
陈凡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古井无波的眼底，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地球之上，那些为了守护华夏，悍不畏死，慷慨赴义的故人。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此刻，却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
也就在那老者即将引爆仙体，与那无数虚空蠕虫同归于尽的刹那。
“罢了。”
一声轻叹，仿佛自九天之上传来，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飞舟上的众人猛地一愣，那准备自爆的老者，也是动作一僵，骇然四顾。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一道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那片虚空蠕虫的包围圈之外。
他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仿佛一阵法则风暴就能将其撕碎。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了这片混乱天地的中心。
他缓缓地，抬起了右手。
对着那片黑压压的，足以让天仙都头皮发麻的虫群，轻轻地，一指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
就仿佛，只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一道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混沌色涟漪，以他的指尖为中心，一闪而逝，瞬间扫过整片战场。
下一刻。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成千上万，狰狞咆哮的虚空蠕虫，它们那足以啃食仙金的甲壳，它们那狂暴的能量核心，它们那嗜血的灵魂……
在接触到那道涟漪的瞬间，无声无息地，从最基础的层面，开始……分解、湮灭、化作最纯粹的，无形的能量粒子。
一个呼吸。
仅仅一个呼吸。
那片足以让天仙都绝望的虫潮，便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整片星空，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艘破旧的飞舟，和那十几个，如同石化了一般，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骇然与不可置信的修士。
老者手中的仙剑，“当啷”一声，掉落在甲板上。他嘴唇哆嗦着，看着那道依旧负手立于虚空的身影，双腿一软，竟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晚辈……晚辈墨阳，携墨家后人，叩谢……叩谢前辈救命之恩！”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颤抖与敬畏。
一指，灭杀上万堪比地仙的虚空蠕虫！
这是何等恐怖，何等匪夷所思的神通伟力？！
金仙？难道……是传说中，早已在荒古弃域绝迹的……仙王？！
陈凡没有理会那老者的叩拜，他只是伸出手，对着那片虚空轻轻一握。
那些被分解的虚空蠕虫所化的能量粒子，汇聚成一道洪流，被他尽数吸入掌心，最终，融入那方初开的洞天世界，化作一丝微不足道的养料。
做完这一切，他才将目光，投向了那艘飞舟。
“起来吧。”他的声音平淡，“我救你们，只是一时兴起。你们，可有这荒古弃域深处的星图？”
“星图？”老者墨阳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忙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了一块兽皮卷，恭恭敬敬地，以仙元托起，送到陈凡面前。
“回禀前辈！此乃我墨家祖传的残图，据说，记录着一条通往传说之地‘归墟’的古老航道。只是其中大半区域都已在岁月流转中变得模糊不清，更是充满了无数未知的险地……还请前辈过目！”
“归墟？”
陈凡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
他神念一扫，将那兽皮卷上的星图尽数记下，虽然残破，却也为他指明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此物，于我有用。”陈凡点了点头，屈指一弹，一枚他随手炼制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丹药，便飞至那老者面前。
“此丹，可补你道基亏损，算是交换。”
说罢，不等那老者反应，陈凡的身影，便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星带的尽头。
只留下那老者墨阳，呆呆地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七彩宝光，药香扑鼻，品阶高到他无法想象的无上仙丹，和一群依旧处于梦境中的墨家后人，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