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修斯没料到海伦音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料到他的心底竟被掀起一丝涟漪。
海伦音面无表情看着他，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
这一瞬间，帕修斯惊觉她好像又变成了那天在她房间里看到的她。
一点都不像平时表现出的那样纯真可爱。
脾气暴躁，性格恶劣，还癫狂凶狠。
但这样的她也会有平静动情的时候。
就像现在。
卸去所有伪装，向他表达真实的自我。
——尽管，这可能又是另一种伪装，只是即便是他也看不出来。
所以，帕修斯对此保留疑虑，不敢完全信任。
“你的意思是，要我永远只爱你一个女人吗？”帕修斯微笑。
“显而易见，”海伦音说，“难道你能接受你的女人在爱你的同时也在爱别的男人吗？”
那确实不能。
“我以为我们已经谈论过这个问题了。”帕修斯说。
“是的，但这次我想听真心话。”
“我一直都在说真心话。”
海伦音仍然面无表情。
这都能不笑，看来她的确是认真的。
帕修斯有点烦恼，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他很想说:
这次你难道是真心想和我建立恋爱关系？
可是这话说出来怎么都怪怪的。
在所有人看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两个不匹配，纯属哥布林配圣天使，但也没有人在明面上质疑他们的关系是假的。
事实上，他们的表现就跟正常情侣差不多，甚至远比大多数情侣更亲密腻歪。
整天都在你爱我我爱你，整天都在亲亲抱抱，小手还经常不老实……
可是，帕修斯并不觉得自己和海伦音是真正的情侣，这才是他的真心话。
他们是怎么成为情侣的，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跟做梦一样，各个环节都很莫名其妙。
但为什么他既不认可这段关系，又不终止呢？
当然是因为这样有利可图。
海伦音青春美妙的身体，她提供的情绪价值，和她女公爵的高贵身份。
还有其他的吗？
没错，这样做是很人渣，可是帕修斯对自己的定位本来就不是杰洛米那样的正人君子，他并不介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同样也不相信海伦音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所谓的爱。
她一定也有自己的图谋。
所以说到底，两人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已，并且都对这一点心知肚明。
没有任何真心。
她现在说这样的话，在帕修斯看来并不是坦露真心，也并不是想和他转变关系，从上一种互相利用的虚假关系，转为真心相爱的真实关系。
只是想套路他而已。
让他以为他们已经真心相爱了，让他丧失警惕，沉沦爱河，然后将他生吞活剥！
即使她是用这样的模样说的这种话。
可帕修斯又不能排除她的确是真心想和他厮守一生的可能性。
他是很警惕，是很多疑，是很腹黑。
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一个人什么都怀疑，即使别人以真心待他他都不敢相信，是一件多么可怜又可悲的事。
他不想成为那种可悲的家伙，所以他给自己冰冷阴暗的内心保留了一块净土，用以安放一些美好的人。
如果有人能有幸或不幸进入那里，他会全心全意对那个人好，即使付出性命都在所不惜。
但，那可是和他的命门差不多的地方，门槛是很高的。
迄今为止，尚无一人能够达到。
海伦音小姐这是想要住进去吗？
可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两人是同类，都一样腹黑心狠，阴险狡诈！
他之所以能和她这么契合，就是因为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有时候看着她，他甚至有点感觉像自己在照镜子……
可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另一个自己站在自己面前，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杀了他！
因为他知道另一个自己有多卑劣危险，因为他知道他永远无法相信另一个自己。
因为他深信，另一个自己也永远无法相信他！
所以很抱歉，目前，至少是目前，他还无法相信她。
很抱歉，海伦音小姐。
“帕修斯，我这次真的想听真心话，”海伦音很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应该完全占有我，不管是爱护我，还是侵犯我，只要你愿意把我看作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东西，我都能笑着接受。”
“可是你现在都不笑。”帕修斯说。
“因为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想法。”
“亲爱的，你醉了。”帕修斯紧紧抱住她。
“我今晚一滴酒都没喝。”海伦音很平静地说。
“那就是我醉了，总之，今晚我们有一个人不够清醒，不适合谈论这样重大的话题。”
“帕修斯，你就那么害怕面对我的真心吗？”
帕修斯放开她，很疑惑地看着她:
“为什么你要这样说？”
“这难道不是事实？”海伦音轻轻笑了一下。
“什么事实？我只觉得荒谬。”
“那你为什么连一句果断点的话都不敢说，只想着糊弄过去？”海伦音问，“说一句好，或不好，有那么难？”
是的，很难。
说好，就意味着要接受她的真心。
可你要相信什么东西是真的，你才能去接受。
问题是他本质上对此心存怀疑。
就算只是假装相信，假装接受，他也必须和别的女孩划清界限，这会严重损害他的利益。
假如他明面上只跟她好，背地里还和别的女孩勾勾搭搭，一旦被她发现，他的真面目就会暴露在她面前。
这一回的问题是，在无法信任的人面前，他必须保持伪装。
怎么做底层逻辑都冲突！
说不好就简单多了。
无非就是两人或真或假的关系到此为止，一切回归原点，甚至不如原点。
假如这段关系还没开始，她还是一个可攻略目标。
但如果开始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他就再也无法真正得到她了。
所以，他才想糊弄过去。
这并不是他害怕，只是这样做才最符合他的利益而已。
可她却又不允许……
怎么办？
再不想出解决办法，那他就不用烦恼了。
因为他会各种意义上彻底失去她。
失去她？
真是一件残忍的事。
她是多好一个女孩啊！
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还那么聪明伶俐善解人意，肯陪他一起干坏事……
如果失去她，就太可惜了。
真的真的，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