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晓几乎一夜没睡。
那只黑猫绿幽幽的眼睛，那句“那件东西”，还有墨辰最后那句话里隐藏的复杂情绪，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窗外天色刚泛起鱼肚白，她就从石床上爬了起来。
简单洗漱后，她推开房门，清晨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院中寂静，晨雾还未完全散去，给这片废墟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那棵老槐树在雾中若隐若现，昨夜黑猫出现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仿佛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但林晓晓知道不是。
她低头看向怀里——那枚龙鳞正隔着衣服传来温热的触感，提醒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起得挺早。”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晓晓转过身，看到墨辰已经恢复小白蛇的形态，盘在屋檐下的一块青石上。晨光落在他雪白的鳞片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睡不着。”她老实说。
墨辰金色的竖瞳看了她一眼，尾巴尖轻轻动了动:“因为那只猫？”
林晓晓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它……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墨辰的语气平淡，但林晓晓却听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魇猫虽然狡猾，但也很惜命。昨晚它见识了本君的手段，只要还有半点脑子，就不敢再来。”
他顿了顿:“不过，你昨晚激活了龙鳞的防护，虽然只是最低档的自动触发，但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气息。这几天要格外小心，不要离开神庙太远。”
林晓晓心头一紧:“会引来别的麻烦？”
“不确定。”墨辰从青石上滑下来，落到地面，“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他抬头看向她:“既然睡不着，那就开始今天的训练。去后院，先跑十圈热身。”
林晓晓:“……十圈？”
“嫌少？”墨辰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那就十五圈。”
林晓晓立刻闭嘴，乖乖朝后院走去。
所谓的“后院”，其实就是神庙后面一块相对平整的空地，大小约莫半个足球场。周围散落着残破的石柱和石墩，地面长满了杂草，姜栩前两天用清洁术清理出了一条环形跑道。
林晓晓站到跑道起点，深吸一口气，开始跑。
起初几圈还好，但跑到第五圈时，她就开始喘气了。昨天高强度精神力消耗的后遗症还在，加上一夜没睡，体力明显跟不上。
第六圈，腿开始发软。
第七圈，呼吸像拉风箱。
第八圈……
“脚步虚浮，呼吸混乱。”墨辰不知何时已经盘在了跑道旁的一根石柱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样跑，再跑十圈也没用。”
林晓晓喘着气，勉强开口:“那……那该怎么跑？”
“调整呼吸，三步一吸，两步一呼。”墨辰的声音平静无波，“脚步要稳，落地要轻，想象脚下有弹簧。跑起来要有节奏，像流水一样连绵不绝。”
林晓晓试着照做。
起初很难，已经形成的呼吸节奏不是那么好改的。但渐渐地，当她强迫自己按照墨辰说的节奏来，呼吸居然真的顺畅了一些，脚步也稳了不少。
第九圈，第十圈……
当跑到第十五圈时，林晓晓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但奇怪的是，疲惫感反而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了。
她停下脚步，双手撑膝，大口喘气。
晨光已经完全铺开，金色的阳光驱散了晨雾，整个后院清晰可见。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还……还行吗？”她喘着气问。
墨辰从石柱上滑下来，落到她面前，金色的竖瞳打量着她:“勉强及格。明天开始，每天早晨跑二十圈。”
林晓晓:“……”
她就知道。
“休息一刻钟，然后继续加密符文练习。”墨辰说着，尾巴尖指了指旁边的石墩，“坐下调息，感受体内龙气的流动。”
林晓晓依言坐下，闭上眼睛。
随着呼吸逐渐平稳，她果然感觉到了体内那丝微弱的龙气——比之前清晰了不少，像一条温暖的小溪，在经脉中缓缓流淌。而且，小溪的源头，似乎连接着左手腕的契约烙印，还有……怀里的那枚龙鳞？
她能感觉到，契约烙印、龙鳞、还有体内这丝龙气，三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循环。龙气在循环中缓慢增长，虽然速度极其缓慢，但确确实实是在增长。
“感觉到了？”墨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晓晓睁开眼睛，点点头:“龙气……好像在变多？”
“正常现象。”墨辰盘在她身边的石板上，“你与本君的契约，你怀里的龙鳞，都是龙气的‘源头’。随着你与它们的联系加深，自然能引动更多龙气。不过……”
他顿了顿:“以你现在的体质，能引动的量也就这么多。想要真正运用龙气，还得先改善体质。”
“怎么改善？”林晓晓眼睛一亮。
“每天跑圈只是基础。”墨辰的尾巴尖点了点石板，“还需要配合专门的炼体法门，以及……一些药材辅助。”
他说着，忽然抬起头，看向后院入口的方向。
几息之后，姜栩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他手里托着那个阵盘，神色有些凝重，快步走了过来。
“龙君，林姑娘。”他打了声招呼，然后将阵盘放在石板上，“我今早去外围检查阵法，发现了一些东西。”
阵盘表面的纹路正散发着淡蓝色的微光，其中几处光点的颜色明显更深，像是被什么东西浸染过。
“这是什么？”林晓晓好奇地问。
“魇猫留下的‘痕迹’。”姜栩沉声道，“昨晚那只猫，在离开之前，在阵法外围留下了至少七个‘锚点’。如果不是我今早检查得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墨辰金色的竖瞳盯着阵盘上的深色光点，眼神冰冷:“它想做什么？”
“应该是想建立一条‘信息通道’。”姜栩解释道，“这些锚点连起来，可以形成一个临时的传讯法阵。一旦建成，那只猫就可以随时将这里的情报传递出去，或者……接收外界的指令。”
林晓晓心头一紧:“它背后有人指使？”
“大概率是。”姜栩点点头，“魇猫虽然狡猾，但很少主动招惹龙族这种级别的存在。昨晚它敢来，要么是背后有靠山，要么……就是被人用重利引诱了。”
墨辰沉默了片刻。
晨光下，他雪白的鳞片泛着冷光，金色的竖瞳深处，闪过一丝危险的意味。
“把锚点全部清除。”他最终说，“然后，在阵法外围再加三层‘反侦察符文’。另外，从今天开始，每天检查三次阵法，发现任何异常，立刻汇报。”
“是。”姜栩应下，但神色还是有些担忧，“不过龙君，如果那只猫真的背后有人，我们清除锚点的行为，会不会打草惊蛇？”
“惊了又如何？”墨辰的语气平淡，但林晓晓却听出了一丝傲然，“本君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本君眼皮底下搞这些小动作。”
他说完，转头看向林晓晓:“今天的训练继续。姜栩，你去忙你的。”
姜栩行了一礼，收起阵盘匆匆离去。
后院又只剩下林晓晓和墨辰。
“现在，尝试用龙鳞构建加密符文。”墨辰看向林晓晓，“不过这次，要加一层‘伪装’。”
“伪装？”林晓晓不解。
“就是让符文看起来像是别的样子。”墨辰解释道，“比如，你可以把它伪装成一个‘清洁符’，或者‘照明符’之类的基础符文。这样即使被人截获，第一眼也看不出端倪。”
听起来……有点像间谍技巧？
林晓晓来了兴趣:“具体怎么做？”
“首先，构建一个真正的加密符文。”墨辰说，“然后，在它外面包裹一层‘壳’——这层壳要足够简单，足够常见，但又不能影响内核符文的功能。”
他抬起尾巴尖，在空中虚点。
一点淡金色的光芒在空中勾勒出两个重叠的符文结构。内层是熟悉的三十六光点加密符文，外层则是一个由六个光点组成的、极其简单的环形结构。
“外层的环形结构，就是‘清洁符’的基础框架。”墨辰说，“你构建加密符文时，先用这六个光点形成一个壳，再把真正的加密符文塞进去。这样从外面看，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清洁符。”
林晓晓看着那两个重叠的符文，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这难度，比单纯的加密符文又高了一个等级。
“先试试看。”墨辰的尾巴尖点了点她的肩膀，“从外壳开始。”
林晓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她先用意念勾勒出那六个光点——这个相对简单，毕竟结构太基础了。几息之后，一个由六个光点组成的、稳定的环形结构出现在她脑海中。
“很好。”墨辰的声音响起，“现在，保持外壳的稳定，同时开始构建内核的加密符文。记住，两个结构要完全独立，不能互相干扰。”
林晓晓尝试照做。
但很快她就发现，这比想象中难得多。
她必须在脑海中同时维持两个独立的符文结构——外壳要稳定，内核要精准构建。这就像是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而且两个图形还要完全重叠，互不影响。
第一次尝试，外壳刚构建完成，开始构建内核时，外壳就崩溃了。
第二次尝试，内核构建到一半，外壳开始变形。
第三次，第四次……
林晓晓额头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种一心二用、甚至一心多用的技巧，对精神力的操控要求简直变态。
“不要急。”墨辰的声音平静无波，“把外壳想象成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内核放在玻璃罩里面。两者之间有距离，互不接触。”
玻璃罩……
林晓晓心里一动。
她重新调整思路，不再试图把两个结构“挤”在一起，而是真的想象出一个透明的、中空的球形外壳，然后把内核符文放在球心位置。
这一次，果然顺利多了。
外壳稳定地悬浮在意识中，内核的三十六光点开始一个个点亮、连接、成型……
虽然速度很慢，但至少没有互相干扰了。
当最后一个光点连接完成，一个完整的、双层结构的符文终于在她脑海中成型时，林晓晓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已经快要枯竭了。
“成……成功了。”她睁开眼睛，声音都有些发虚。
墨辰金色的竖瞳看着她，尾巴尖轻轻翘了翘:“用了八息时间。太慢，但第一次尝试，还算可以。”
林晓晓苦笑。
八息……在实战中，敌人会给她八息时间准备吗？
“回去休息一个时辰。”墨辰说，“下午继续练，目标是五息内完成双层构建。”
林晓晓点点头，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后院入口，她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个……昨晚那只猫说的‘那件东西’，真的不能告诉我是什么吗？”
墨辰盘在石板上，金色的竖瞳看向她，沉默了片刻。
晨光中，他的眼神复杂难明。
“现在还不行。”他最终说，“等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你要记住，无论那只猫或者它背后的人说什么，都不要相信。那件东西……牵扯太大，知道得越多，危险越大。”
林晓晓看着他那双深邃的金色眼瞳，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有好奇，有担忧，还有一丝……被他关心的暖意？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我不会乱打听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
墨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金色的竖瞳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柔和。
但很快，那丝柔和就被冰冷的锐利取代。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空，眼神深沉。
魇猫，云芷，还有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看来，平静的日子，真的要结束了。
他尾巴尖一弹，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后院中。
晨风依旧，阳光正好。
但神庙的宁静，已经悄然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