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务中心的大会议厅里,初秋的阳光透过双层玻璃,洒在铺着深绿色地毯的地面上,像是把草原的一角搬进了这座钢筋水泥的建筑。厅内后排的展架上,错落摆放着各市生态项目的照片——有山林间的光伏电站,有河畔的湿地保护区,而最显眼的那组,是来自草原生态牧场的画面:蓝天白云下,齐腰高的针茅草随风起伏,黑白相间的奶牛低头啃食,远处的蒙古包旁,几个牧民正用手机查看草场监测数据,照片下方的字幕写着“草原生态与牧民增收双丰收”。 张真源坐在会场前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蒙古袍下摆。这件藏青色的蒙古袍是妻子前几天连夜赶制的,袖口绣着一圈淡金色的云纹,领口还缝了块小小的狼皮——那是去年冬天他在草场救的小狼,后来放归了自然,狼皮是小狼换毛时落下的,妻子说这是“草原的祝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和指节上满是老茧,那是常年握马鞭、修围栏、侍弄牧草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出汗。 “下一个,授予草原生态牧场‘省级生态示范项目’称号,有请牧场代表张真源上台领奖!”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遍全场,张真源猛地站起身,差点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他深吸一口气,顺着铺着红地毯的通道往前走,目光扫过台下——左侧第二排,他看到了县农牧局的李局长,对方正朝他竖大拇指;后排的角落里,几个同牧场的牧民正举着手机录像,脸上满是期待。 走上领奖台时,省长已经拿着证书等在那里。省长握住他的手,笑着说:“张代表,我去年去你们牧场考察过,当时就说你们这‘生态+增收’的路子走对了,现在果然拿到了省里的认可,不容易啊!” 张真源的脸一下子红了,握着省长的手更紧了些,声音带着点草原人特有的浑厚:“谢谢省长!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牧场里两百多户牧民一起干出来的,还有政府给我们派技术员、找销路,没有这些,我们也走不到今天。” 省长点点头,将烫金的证书递到他手里:“继续加油,把你们的经验好好分享给大家,让更多地方能学起来,既守住生态,又让老百姓的腰包鼓起来。” 张真源双手捧着证书,指尖碰到证书封面的绿色生态标志,心里一阵滚烫。他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下台时,脚步比来时稳了许多——手里的证书沉甸甸的,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牧民们的信任。 回到座位没几分钟,主持人再次邀请他上台分享经验。张真源整理了一下蒙古袍的领口,走到发言台后,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突然想起五年前牧场的样子。那时候,草场因为过度放牧,大片大片地变成了秃斑,风一吹就是漫天黄沙,牧民们养的羊瘦得皮包骨,卖不上价,不少人都想着搬离草原。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我是个牧民,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就跟大家讲讲我们牧场的真实经历。”张真源拿起话筒,声音里少了刚才的紧张,多了几分从容,“五年前,我们牧场的草场退化得厉害,我家当时养了五十只羊,到了冬天,因为没足够的牧草,冻死了十几只,最后卖羊的钱还不够买饲料的。那时候我就想,再这么下去,我们这代人还能靠草原吃饭,下一代人怎么办?” 他顿了顿,抬手按了一下发言台旁的遥控器,身后的大屏幕上切换出两张对比图:左边是五年前的草场,枯黄的草地上满是裸露的黄土,几只瘦羊在啃食稀疏的杂草;右边是现在的草场,绿油油的牧草长得齐腰高,几只肥壮的奶牛在悠闲地散步。台下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叹,张真源看着屏幕,眼神也软了下来。 “后来,县农牧局的技术员来了,跟我们说要搞生态修复,先把草场养起来。我们一开始不理解,觉得‘养草场’就是少养羊,少养羊就少赚钱,不少牧民都反对。”张真源笑了笑,想起当时和牧民们争执的场景,“我那时候是牧场的小组长,硬着头皮把技术员的话记下来,每天带着几户牧民去看退化的草场,跟他们算账:过度放牧,草场一年比一年差,十年后可能就养不了羊了;要是搞轮牧,分区域放牧,再种上多年生的牧草,草场能慢慢恢复,羊的品质也能提高,卖的价钱更高,长远看更划算。” 为了让牧民们相信,张真源还带头把自家的羊从五十只减到了三十只,又承包了两亩退化最严重的草场,试种技术员推荐的紫花苜蓿和羊草。第一个春天,试种的牧草就长了出来,绿油油的一片;到了冬天,他家的羊因为吃了优质牧草,不仅没冻死一只,反而长得更肥,卖给有机肉厂的价格比普通羊高了三成。 “看到我家的变化,牧民们也动心了。”张真源的声音提高了些,“我们成立了合作社,把牧场分成了八个轮牧区,每个区放牧一个月就换地方,让草场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还种了五千亩多年生牧草,不仅够自家的牛羊吃,多余的还能卖给周边的牧场;另外,我们还搞起了生态旅游,夏天的时候,城里的游客来草原住蒙古包、骑骏马、喝现挤的牛奶,每户牧民一个夏天就能多赚两万多块。” 大屏幕上又切换出一组数据:草原覆盖率从五年前的65%提升到现在的92%,牧民人均年收入从不足三万元增长到现在的六万元,有机奶、生态牛羊肉的订单排到了明年春天。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真源看到李局长正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后排的牧民们则激动地互相点头。 “现在,我们牧场的牧民都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态好,草原才能养人;人护着草原,草原才能给人更多回报。”张真源放下话筒,拿起桌上的一杯奶茶——那是牧民们特意让他带来的,用牧场的有机牛奶煮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味,“上个月,我们还引进了物联网监测设备,在草场上装了传感器,手机上就能看到草场的湿度、牧草的生长情况,再也不用靠经验判断什么时候该换牧区、什么时候该浇水了。接下来,我们想把周边几个小牧场也联合起来,搞一个更大的生态区,让更多牧民能靠着草原过上好日子。” 发言结束时,全场的掌声比刚才更热烈了。张真源走下台,刚回到座位,旁边一位来自山区的代表就凑过来问:“张大哥,你们那牧草种起来难不难?我们山区能不能学你们的法子,搞点生态种植?” 张真源立刻热情地解答:“不难不难,只要选对适合当地气候的品种,再跟着技术员学管理,肯定能行。我回去把我们种牧草的资料整理一下,发给你!” 中午散会后,张真源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给牧场的牧民们打视频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屏幕里挤满了熟悉的面孔——有头发花白的老阿爸,有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还有跟着他一起种牧草的小伙子。 “真源,怎么样?奖拿到了吗?”老阿爸的声音透过屏幕传来,带着急切。 张真源举起手里的证书,对着屏幕晃了晃,笑着说:“拿到了!省里的奖!刚才我把咱们牧场的法子跟全省的人分享了,好多人都想跟咱们学呢!” 屏幕里立刻传来欢呼声,年轻媳妇抱着孩子,指着屏幕里的证书说:“宝宝你看,张叔叔给咱们牧场拿奖了!以后咱们的牛奶能卖得更好了!” 挂了电话,张真源看着手里的证书,又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蓝得像草原的颜色,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牧场未来的样子:更绿的草场,更肥的牛羊,牧民们脸上更灿烂的笑容。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要做,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只要牧民们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草原的明天一定会越来越好。 走出政务中心时,秋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爽。张真源把证书抱在怀里,脚步轻快地朝着车站走去——他要尽快回到牧场,把这份荣誉带给所有牧民,还要和大家一起,规划下一个五年的生态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