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去，林婉清指尖蘸着混了湿泥的椰浆，细细抹过脸颊，在皮肤上凝出一层粗糙的伪装。她扯散麻花辫，灰扑扑的粗麻布裹住头顶，只露出几缕乱蓬蓬的发梢；破洞胶鞋里塞满湿漉漉的海草，裤脚刻意蹭上的油渍泛着陈旧的光，活脱脱一副浪迹荒岛的模样。
“婉婉，我藏在第三块礁石后面。”朵莉亚的声音从海里传来，她怀里抱着望远镜，蓝眼睛紧盯着逐渐清晰的浮屿轮廓，“有任何动静就敲两下贝壳。”
林婉清攥紧腰间的布包，里面裹着用湿苔藓裹了三层的止血草。她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雾气，抬脚踏上浮屿。
刚靠近交易行，混杂着鱼腥、异域香料与焦糊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穿兽皮裙的老妇蹲在摊位前，用半块烤得焦香的螃蟹，换走一捧晒得干脆的海带；戴银手镯的少女举着缀满彩贝的项链，正和穿木屐的少年讨价还价；最里侧的铁匠铺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瞬间烫出一个个小黑坑，又迅速冷却。
而交易行最热闹的角落，被一张挂着“高价收旧物”木牌的桌子占据。桌后坐着个男人的瞬间，林婉清攥紧布包。
他穿一件破得露出棉絮的冲锋衣，皮肤被海风晒成深褐色，左眉骨一道淡疤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此刻他正用匕首挑开一团废铁，嗓门洪亮：“旧齿轮！生锈螺丝！但凡金属碎片，成色好的直接换半袋米！”
话音刚落，几个原住民立刻围拢上来，手里举着锈迹斑斑的铜壶、断弦的弓箭，甚至还有半截沉甸甸的船锚。男人指尖沾着黑油，翻检时动作却极快，精准捏出几枚齿轮扔进麻袋：“这个给你三把米，那截锚铁太脆，只值半袋。”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这是陈浩？那个总在区域频道分享“荒野生存技巧”的玩家？她佝偻着背凑过去，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我有样东西，能换您的金属吗？”
陈浩抬头，眯眼打量她半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流浪汉？你能有什么宝贝？”
“止血草。”林婉清掀开布包，露出裹着苔藓的翠绿草叶。
陈浩的匕首停在半空。他盯着止血草看了片刻，突然咧嘴笑，露出两排沾着黑渍的牙：“巧了！老子正愁船上兄弟的伤口化脓，缺的就是这玩意儿！”他扔过来半袋糙米，麻布袋子砸在掌心沉甸甸的，“给我，再说说，你这草哪儿来的？”
林婉清接过米袋，指尖触到粗糙的麻布：“海边捡的。那边礁石缝里长了一片。”
“捡的？””陈浩嗤笑一声，匕首尖挑起片片草叶凑近鼻尖，“浮屿的止血草早被挖绝种了，你这味儿不对。”抬头时目光锐利，“说吧，是不是从哪个沉船里扒的？”
林婉清心跳加速。她早该想到，陈浩以前是户外向导，对这些细节绝不会马虎。
“我男人以前是船匠。”她垂下眼，声音里添了几分哽咽，编好的谎言顺理成章地出口，“沉船时他抱着块船板飘过来，身上扎满木刺，多亏这种草救了命。”她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刻意划的浅血痕，“您看，我现在还留着疤呢。”
蓝海小队，他竟然是蓝海小队的？还有那海巫的罗盘，她和朵莉亚听过这个名字，传闻是能“穿透迷雾，指引归处”的至宝。
“见过类似的吗？”陈浩追问，指尖点在图纸上，“尤其是带螺旋纹的铜轴，或者刻着海浪标记的齿轮。”
林婉清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从船骸中找到的青铜罗盘残片——表面确实有螺旋纹，边缘还刻着模糊的海浪印记。她攥紧衣角，缓缓摇头：“没见过。不过……”她故意拖长语调，吊足对方胃口，“我男人的船老大说过，二十年前见过个老船长，随身带着个会发光的罗盘，说那是‘海巫给的’。”
陈浩的眼睛瞬间亮了，身体前倾：“发光？”他摸出块碎瓷片，在桌上划出痕迹，“什么样的光？蓝的？绿的？”
“幽蓝的，像海上的磷火。”林婉清信口胡诌，语气里添了几分诡异，“老船长说，那是‘海的魂’。”
陈浩突然放声大笑，重重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金属碎片叮当作响：“有意思！蓝海队那帮小子要是听见这描述，非得乐疯不可！”他往林婉清手里塞了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这是压缩饼干，比米扛饿多了。”
林婉清捏着油布包退到角落，迅速打开个人面板。交易行外的阳光透过薄雾洒下来，有些刺眼，她眯着眼操作虚拟屏幕，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想把陈浩加为好友，方便后续追踪蓝海小队的动向。
可屏幕上骤然弹出一行文字，像一盆冰水浇在头顶：[该玩家不存在或已锁定]。
林婉清彻底愣住了。
这时，陈浩正起身收拾桌子，冲锋衣被风吹得鼓起，腰间别着的蓝海小队徽章露了出来，那是枚锚形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光。
“走了！”他对摊位前的原住民喊了一嗓子，声音依旧洪亮，“明天还来收金属！”
林婉清望着他的背影，满心疑惑。明明之前还完成了交易，怎么会“玩家不存在”？难道他失去了玩家身份？
她猛地攥紧油布包，指节泛白。陈浩不是主动投靠蓝海小队的，而是蓝海小队做了什么，让他被系统锁定，失去了玩家身份？可蓝海小队之前还在区域频道发布公告，让大家保持警惕，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交易行外传来木筏离岸的桨声，越来越远。林婉清低头看着掌心的压缩饼干，包装纸上印着的蓝海队标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保险起见，她决定先打探清楚蓝海小队的底细再说。抬眼望去，朵莉亚正踮着脚站在礁石上，望向海平线的方向。
“婉婉！”看见她的身影，朵莉亚立刻挥手，声音里满是欣喜，“我就知道你没事！”
林婉清跳上木筏，把油布包和止血草的残渣一股脑塞进朵莉亚手里，语速飞快：“陈浩在帮蓝海小队找海巫的罗盘，而且他被系统锁定了，账号根本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