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入户灯光洒在他脸上，照出他眼底的淡淡倦意，也映出姜衡脸上前所未有的认真。
姜衡走近两步，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种沉重的疼惜。
“那时候你话少得可怜，一个人坐在角落，眼神空空的，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却像……像个一碰就碎的琉璃娃娃，我都不敢大声跟你说话。”
李佩恩睫毛颤了颤，没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我那时候，”姜衡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把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我那时候其实特别担心你。
不是客套，是真担心。
晚上收工回来，咱们住一个酒店楼层，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在你房间门口徘徊，也不干嘛，就听听动静。” 他自嘲地扯了下嘴角，“怕你一个人……出什么事。你身上那股劲儿，太沉了，沉得让人喘不过气。后来知道你跟原公司那些破事，赔了那么大一笔钱，把自己掏空了才换来自由身……后来搬来和我，阿星邱邱一起住后，我还是……”
“我还是看不得你亏待自己。冰箱里总想给你塞满，看到你忙起来忘了饭点就坐立不安。我和阿星邱邱，我们仨那会儿变着法儿地找你吃饭，聚餐，买一大堆零食水果不小心买多了分给你。”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很轻的、复杂的笑意：“我们知道你自尊心强，刚赔完钱，手头紧，又不想总觉着欠人情。所以我们就装傻，装大方，装东西多得吃不完。其实你都知道，对吧？”
李佩恩终于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哑：
“我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些凑巧多点的外卖，那些试吃买多的新品，那些抽奖中的购物卡……拙劣的借口背后，是少年人最笨拙也最真挚的关怀。
“谢谢你们。”
他低声说，目光柔软地落在姜衡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上。
“谢什么谢！”姜衡忽然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神灼灼，“佩恩，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谢我，也不是翻旧账。
我是想告诉你，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从我在你房门外瞎转悠那天起，从我想方设法把你想让你多吃一口热饭那天起——”
他停顿，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姜衡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清晰，一字一句，砸在李佩恩的心上：
“我就没把你只当成室友，或者队友。”
“李佩恩，我喜欢你。不是兄弟那种喜欢，是想永远跟你住在一个屋檐下，想照顾你，想保护你，想看你永远别再露出当初那种破碎眼神的那种喜欢。”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不合适，你正烦着，前面一堆破事。
但我忍不住了。我看到那家公司又像臭虫一样黏上你，我就恨不得撕了他们！我更怕……更怕你觉得累，觉得烦，又把自己缩回壳里，连这个家都觉得不安稳。”
“佩恩，”姜衡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李佩恩垂在身侧的手背，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和深藏已久的忐忑：
“给我个机会，好不好？我想站在你身边，挡在你前面。
以后所有的糟心事，我们一起扛。
你累了，我的肩膀和怀抱都在这里；
你烦了，我逗你笑；
你想安静，我就陪着你安静。”
“我喜欢你，好久了。久到……早就把这里，当成了我们两个人的家。”
长长的一段告白说完，姜衡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卸下了一块背负许久的大石。
他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佩恩，等待着他的宣判。
那双向来盛满阳光和活泼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然的紧张和期待，还有一丝害怕被拒绝的脆弱。
李佩恩久久没有回应。
他只是低着头，看着姜衡触碰自己手背的那根手指。
那指尖温热，带着轻微的颤抖。
就在姜衡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指尖都开始发凉，准备黯然收回时——
李佩恩忽然动了。
他反手握住了姜衡那只小心翼翼的手。
不是轻轻的触碰，而是用力地、实实在在地握住。
他的手指修长微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姜衡。
那双总是温和沉静、偶尔流露出疲惫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姜衡紧张的脸，也映着头顶温暖的灯光。
没有惊讶，没有犹豫，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了然的温柔，和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终于等到了某个早已预料却依旧心动的时刻。
“傻子。”
李佩恩开口，声音很轻，却像羽毛搔过姜衡的心尖，带着他特有的温和，以及一点点几乎听不出的哽咽。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演‘不小心’吗？那些你买多的食物。
很多根本不是我偏爱的口味，但我知道那是你觉得有营养、对身体好的。”
他握紧姜衡的手，指尖传递着温度和力量：
“我也知道，你看向我的眼神，早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从你第一次笨手笨脚给我递水却把自己呛到的时候。
从你因为我随口提的一句喜欢，就跑遍全城给我买的时候。
从明明自己排练也累，却总第一个注意到我情绪不高，强行拉我看无厘头电影转移注意力的时候……”
“姜衡，”李佩恩叫他的名字，声音平稳而坚定，带着一种将全部重量和未来都交付出去的郑重，
“我也习惯了。习惯你的吵闹，习惯你的关心，习惯这个有你在的家。”
他看着姜衡因为这些话而骤然亮起、甚至开始泛起水光的眼睛。
终于说出了那句姜衡等待已久的话：
“所以，不用问好不好。”
“我们早就在一起了，只是今天……才把这个家，变得更名正言顺而已。”
话音落下的瞬间，姜衡的脑子“嗡”地一声，仿佛有烟花在颅内炸开。
巨大的喜悦和不敢置信冲刷着他。
下一秒，狂喜席卷了他。
“佩恩！”他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猛地将人紧紧、紧紧地搂进怀里。
力道之大，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彻底融入这个共同的空间。
他的手臂用力环抱着李佩恩清瘦却柔韧的身体，脸颊埋在他颈窝，深深吸着气，鼻间满是属于李佩恩的、令他安心的气息，也混合着家特有的味道。
“你答应了……你真的答应了……”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激动颤抖，滚烫的液体猝不及防地滑落，渗入李佩恩的衣领。
李佩恩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只是同样伸出手，环住了姜衡宽阔的背脊，轻轻拍着，像安抚一个终于得到肯定答案的大孩子。
他能感觉到姜衡身体的轻微颤抖，也能感觉到自己眼眶的酸涩和心底那漫无边际涌上来的暖意与踏实。
“嗯，答应了。”
李佩恩在他耳边轻声回应，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彻底沉浸在这份迟来却早已生根发芽的温暖与归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