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推开“默武堂”后院的门时,阳光正斜照在青石台阶上。他脚步没停,径直走向中医馆与练功场之间的空地。那里已经站了十几个孩子,有听障的,也有附近居民送来的。他们穿着统一的浅灰练功服,安静地等着。
李芸抱着女儿站在廊下,看见他进来,轻轻点头。女儿伸出小手,想让他抱。他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头,又看了眼妻子。她眼里有些疲惫,但没说话,只是把手机往包里塞了塞。
孩子们开始练八极拳的基本式。陈默走到一个男孩身边,扶正他的马步。那孩子手腕发抖,动作变形。他蹲下来,用手掌贴住对方的手背,慢慢引导发力方向。
“震山掌不是靠蛮力。”他说,“是从脚底传上来的一股劲,像水往上涌。”
话音落下,他指尖微微一动,顺势搭上男孩的腕脉。呼吸一顿,眼神微沉。这一触,不只是纠正动作,也在感知气血运行。他知道这孩子最近睡眠不好,脾胃偏弱。
他起身,从随身包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褐色药丸,递给旁边助教:“饭后温水送服,一天两次。”
没人问他怎么知道。这些人早已习惯,陈默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夏站在队伍末尾,手里拿着画板。她一直盯着陈默的动作,忽然举起板子,上面写着:“叔叔刚才既是师父,也是大夫。”
陈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他又走到另一组孩子中间,开始讲解“透天关”这个穴位的作用。讲着讲着,他抬起手,在空中虚按了一下,仿佛在给谁把脉。然后转身对一个女孩说:“你昨天练功太急,气冲头顶了,今天别跳高动作。”
女孩点点头,脸上露出惊讶。
他没有解释。这些事对他来说,就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老中医、武术家、医师……那些曾经靠系统扮演才能掌握的能力,现在全都融进了身体里,成了本能。
一圈走下来,半个钟头过去了。孩子们额头冒汗,但神情专注。有几个动作已经能连贯完成。
陈默站在场中央,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出一套完整拳法。动作不快,却每一招都带着沉实的风声。打到“震山掌”那一式时,他猛然踏地,手掌推出,空气像是被劈开了一瞬。
几个孩子跟着模仿,虽然力度不够,但节奏准确。
他收势,环视一周,声音不高:“武和医,其实是一回事。一个是防外伤,一个是治内病。都是为了让人少受苦。”
小夏听完,低头在画板上快速写字。写完举起来——
“叔叔的光里,有全宇宙的未来。”
陈默看着那行字,没动。阳光落在他肩上,旧卫衣的袖口有些褪色。他慢慢走过去,蹲在小夏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想学做菜的事,我记着。”他说,“等忙完这阵,咱们一起做。”
小夏眼睛亮了,用力点头。
这时,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能量储存功能恢复,剩余精神力25%】
他闭了下眼。
系统回来了。
不是突然爆发,也不是剧烈提示,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像是睡了很久的人终于醒来,重新接上了力气。
他睁开眼,望向远处正在练习的孩子们。他们的动作越来越整齐,呼吸节奏也开始同步。有人摔倒了也不哭,自己爬起来继续。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在练拳。
这是在建立一种秩序,一种可以传递下去的东西。
李芸依旧站在原地,一只手搂着女儿,另一只手握着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句话:“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她没点开详情,也没删除,而是直接锁屏,把手机放进包里。然后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轻声问要不要喝水。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
陈默也没有。
他正弯腰帮一个孩子系紧腰带,语气平静:“明天还来吗?”
那孩子用力点头:“来!我要练成像您一样的人!”
他笑了一下,站起身。
风吹过院子,带来一丝凉意。墙角那株桂花开了几朵,香味淡淡的。
小夏又举起画板,这次写的是:“我能在这里画画吗?我想把今天的拳法画下来。”
“当然可以。”他说,“你想画多久都行。”
她立刻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画本,铅笔轻轻落下。
陈默走到中医馆门口,看了看里面的药柜。几味常用的药材快见底了,得补货。他拿出笔记本记了几行字,顺手检查了煎药炉的温度。
一切都井然有序。
曾经那个躲在公园长椅上啃冷馒头的男人,现在已经能把这么多事稳稳地扛在肩上。不是因为有多强,而是因为他一直在坚持做该做的事。
他回到练功场边,看孩子们收式归队。每个人脸上都有汗,也有笑。
“今天就到这里。”他说,“回家记得洗手,早点睡觉。”
孩子们齐声应好,陆续被家长接走。
小夏收拾画具的时候,抬头问他:“叔叔,武道和医心,哪个更重要?”
他想了想,说:“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是什么?”
“是愿意一直教下去的人。”
小夏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她把画板夹在腋下,挥手跑了两步,又回头比了个手语——那是“谢谢”的意思,也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问候。
他回了一个同样的手势。
李芸走过来,把女儿交给他抱。“我去前面买点水果,你在这儿等我?”
“嗯。”他接过孩子,站在原地没动。
女儿趴在他肩上,小声说:“爸爸出汗了。”
“练了一会儿拳。”他说,“不累。”
李芸点点头,转身朝街口走去。背影很安静,脚步也很稳。
他抱着孩子,在台阶上坐下。女儿玩着他卫衣的拉绳,一会儿扯一下,一会儿松开。
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俩。
风吹动屋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一响。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问:“困了吗?”
孩子摇摇头:“我想看叔叔打拳。”
“改天好不好?今天太阳太大。”
“好。”
她乖乖趴回去,手指绕着他的衣角。
陈默望着前方空地,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失业那天的地铁站,第一次扮演老中医的凌晨,儿子发烧那夜的手忙脚乱,火星基地返程车上的沉默……还有刚才系统恢复时的那一声提示。
一切都没有消失。
它们变成了现在的他。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来,是林雪发的消息:“基金会批文下来了,名称定为‘星际慈善联合体’,下周办启动仪式。”
他回了个“好”字,把手机放回口袋。
女儿在他怀里动了动,小声说:“妈妈买的苹果是红色的。”
“嗯。”他说,“最甜的那种。”
孩子闭上眼睛,快要睡着了。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阳光移到了台阶边缘,影子一点点缩短。
小夏突然从墙角跑过来,手里举着刚画完的画。纸上是陈默站在一群孩子中间,一手搭脉,一手演示掌法。周围画满了星星,像是从地面升到了天上。
她把画递给他,眼睛亮亮的。
他接过画,认真看了很久。
然后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远处街口,李芸提着袋子慢慢走回来。风吹起她的发梢,阳光洒在肩头。
他抱着女儿,坐着没动。
画纸静静摊在膝盖上。
一只麻雀落在院中石凳上,低头啄食散落的米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