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新环境的融入与成长
陈默把包背好,走出家门时天刚亮。楼道里的感应灯在他踏出第三级台阶时熄灭,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公交站台的铁皮顶在晨光里泛着灰白,他站在熟悉的角落,手里捏着一张折叠的节目单,边角已被手指磨得发毛。
剧组今天拍一场群戏,导演要求所有人即兴反应。排练开始前,副导演站在高处喊戏,声音在空旷的摄影棚里回荡。陈默站在人群后排,低头翻剧本,指节无意识地压着包带。灯光师调试光位,有人搬动道具箱,地面微微震动。
导演突然喊停,指着一段群演退场的戏:“这里节奏太整齐了,不像真逃命。”没人说话。陈默盯着剧本第十七页,那行空白对白下,他昨晚用铅笔轻轻划了一道线。他抬起头,声音不大,但没被杂音盖住:“如果他刚丢了工作,这里低头的时间,是不是该再长两秒?”
副导演皱眉:“群演不用想这么多。”
陈默没动。他想起女儿睡前问的那句话,嗓子里像塞了团温热的棉花。他翻开剧本,指着那行空白:“他右手一直插在裤兜里,其实是在捏辞职信。要是再慢半拍抬头,会不会更像……真的?”
导演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几秒后,他挥手让摄影组试一条。陈默回到位置,心跳比平时快了些。开拍时,他照着设想的动作走了一遍——肩膀微塌,视线先落在鞋尖,再缓缓抬起。导演没喊停,监视器前的助理低声说了句“有感觉”。
拍完一条,导演走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失业的人会这样?”
“我爸那年被厂里裁掉,”陈默说,“他在家门口站了十分钟,才敢开门。”
导演看了他一眼,没再问,只说:“下条戏,你往前站半个身位。”
午休时,群演们围在食堂门口的树荫下吃饭。有人带了保温饭盒,掀开盖子冒出热气。老周是剧组里资历最老的配角,六十出头,演过上百个父亲角色。他咬了口馒头,忽然看向陈默:“你家娃上几年级了?”
陈默正低头啃干粮,听见问话,抬眼看了他一下。他没像往常一样含糊过去,而是说:“小学二年级,昨天刚学‘我爱你’手语。”
老周笑了:“我孙子也这样。前阵子视频,非让我学‘我想你’,学了三遍才对。”
他边说边比划,动作笨拙。周围几个人笑起来。老周没停,接着说:“拍哭戏最难的时候,我就想他。笑不出来,但想到他摔跤了还冲我挥手,眼泪就下来了。”
陈默听着,没插话。等老周说完,他问:“那如果连想的人都没有呢?”
老周眯起眼:“那就想你自己。哪个年纪的你最需要人拉一把?想到他,你就不会演假了。”
陈默点点头,把这话记在心里。他没掏出笔记本,但手指在裤兜里轻轻动了动,像是在默写。
下午拍一场突发爆炸的戏。导演临时改方案,要求所有人自由反应,不给指令。其他人有的往后跳,有的捂头蹲下,还有人故意往镜头前冲。陈默站在原位,听见音效响起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动了——他蹲下,伸手把旁边一个道具箱往内侧推了半米。
导演喊卡,没人说话。回放时,监视器画面定格在他推箱子的动作上。林雪站在导演身后,盯着屏幕看了两遍。
“这个动作,”她问陈默,“是你设计的?”
“不是。”他说,“怕砸到后面的人。”
林雪没再问。她看着画面上他皱眉扶额的样子,对旁边的助理说:“他终于不‘端’着了。以前是演‘普通人’,现在是真成了‘在场的人’。”
收工时已近傍晚。陈默没立刻走,站在角落把用过的道具归位。场务老张过来搬箱子,手背上有道新划的口子,渗着血丝。陈默看见了,没多想,拉开包翻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碘伏和纱布——李芸前天塞进去的,说“你总在外头,万一用得上”。
他蹲下:“手划了,得处理。”
老张愣住:“你随身带这个?”
“家里人给的。”他拧开碘伏,动作不快,但稳。棉签蘸了药,轻轻擦过伤口边缘。老张没动,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你这手法……练过?”
“我爸教的。”陈默说,“他年轻时在厂医务室帮忙。”
老张没再问。等包扎完,他拍了拍陈默肩膀:“下次早点来,给你安排近景。”
陈默站起身,把空药瓶收进布包。天已经暗了,摄影棚的灯一盏盏熄灭。他背起包,走出片场大门,脚步比来时轻了些。
公交站台还是那个位置,铁皮顶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站定,从包里取出深蓝色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写着几行字:
“不接直播带货”
“不签快消代言”
“保留每周三家庭日”
底下又添了一行新字:“推箱子的人,也能站在光里。”
他合上本子,塞回包里。车还没来,他站着没动。远处一辆公交车亮着灯驶近,车窗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车门打开,他抬脚上车。刷卡时,包带突然松了,他伸手去扶,指尖碰到了绘本的边角。他没拿出来,只是把包重新背好,走到后排坐下。
车子启动,他望着窗外流动的街景。一家便利店亮着灯,门口站着个穿校服的女孩,正低头看手机。她抬起头,朝车窗这边看了一眼。
陈默下意识摸了摸包里的绘本。女孩没上车,公交车继续向前。他收回视线,闭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车已停在下一站。门打开,一个中年女人抱着孩子上来,孩子哭着要喝水。女人手忙脚乱翻包,陈默从侧袋取出一瓶未开封的水,递过去。
“谢谢啊!”女人接过,拧开喂孩子。
陈默点头,没说话。孩子喝完,哭声停了。女人轻拍他的背,小声说:“不怕了,叔叔给水了。”
陈默看着窗外,玻璃映出他半张脸。车灯扫过时,那张脸像是变了个人。
下一站到了,他起身下车。夜风迎面吹来,他抬手扶了下包带,脚步没停。
拐进小区前,他停下,从包里掏出那盒橡皮泥。包装还没拆,他看了看,又塞回去。
楼道灯亮了。他一步步往上走,钥匙还没掏出来,门先开了。
女儿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大大的:“爸爸,你今天回来得好早!”
他蹲下,把她抱起来:“嗯,今天收工早。”
她搂着他脖子:“我等你好久了。妈妈说你可能会晚,我就一直坐在门口。”
他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紧了些。进门后,她滑下地,跑向客厅:“我给你留了饭!还热着!”
他脱鞋,放下包。厨房里传来保温锅打开的声音。他走过去,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米饭,旁边是青菜汤和一小碟酱菜。
“妈妈说,你爱吃这个。”女儿仰头看他。
他点头,拉开椅子坐下。筷子刚碰到碗边,手机震了一下。他没看,继续吃饭。
女儿坐在对面,手托着脸:“爸爸,你今天有没有做特别的事?”
他咀嚼的动作顿了顿。
“推了个箱子。”他说。
“箱子?重吗?”
“不重。但得推。”
她歪头想了一下:“那你是不是……帮到别人了?”
他抬头看她,嘴角动了动:“可能吧。”
她笑了:“那你明天还会去推吗?”
他放下筷子,认真看着她:“只要箱子还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