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深处,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然而,在这片曾经混乱无序的亡者国度,一种前所未有的秩序与威严,正伴随着一道道冲霄而起的神光,逐步建立、稳固。
在北方鬼帝樊梨花以玄冰定鼎、东方杨林厉兵秣马、西方白起肃杀练兵之后,最后两方空缺的鬼帝之位,也终于迎来了它们的主人。中央鬼域,由一位深谙帝王心术、精通法家酷烈的存在执掌。而在那毒沼遍地、瘴疠横生、诡谲更胜北方的南方鬼域,一道霸道绝伦、仿佛能撕裂幽冥虚空的恐怖气息,轰然降临!
轰鸣如雷!南方鬼域那粘稠的暗绿色瘴气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开!一道身影踏着破碎的空间涟漪,缓缓走出。他并未身着帝袍,而是一身猩红如血的蟒袍!面白无须,眼窝深陷,一双眸子却锐利如鹰隼,闪烁着一种视万物为蝼蚁的冰冷与疯狂!他手中并无权杖,只有一柄造型狰狞、通体漆黑、剑身缠绕着猩红血纹、不断发出低沉嗡鸣,仿佛在渴望着杀戮与毁灭的魔剑——天怒剑!
正是那位在人间搅动风云、权倾朝野、以“九千岁”之名令朝野颤栗的大太监——魏进忠!
“哈哈哈!南方鬼域?不过如此!”魏进忠狂放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震得整个鬼域的毒虫鬼物瑟瑟发抖!他手中天怒剑随意一挥! 嗤啦——! 一道仿佛由纯粹毁灭意志凝聚而成的猩红剑气破空而出!所过之处,粘稠的瘴气被蒸发,扭曲的藤蔓化为齑粉,潜藏的怨毒鬼物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化作飞灰!一剑之威,竟在南方鬼域的核心地带,硬生生犁出了一道长达千丈、深不见底的恐怖沟壑!沟壑边缘,残留的毁灭剑气如同毒蛇般嘶鸣,持续侵蚀着周围的一切! 霸道!绝对的霸道!以力破巧,以杀止杀!魏进忠甫一现身,便以最直接、最蛮横的方式,宣告了他对这片混乱鬼域的绝对统治权!那滔天的煞气与天怒剑的毁灭意志完美融合,形成一种令万鬼俯首的恐怖威压!南方鬼域的混乱,在这无上霸道的碾压下,竟开始以一种暴烈的方式,强行归于“秩序”!
然而,这位睥睨幽冥的南方鬼帝,在前往酆都帝宫觐见苏青阳时,那狂傲不可一世的气势却收敛了几分。他对着帝座上的苏青阳深深一礼,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帝君……魏进忠承蒙不弃,得掌南方鬼域,必不负所托,涤荡邪祟,镇守幽冥!只是……”他抬起头,那双锐利眸子中闪过一丝罕有的、甚至有些窘迫的光芒,声音压得更低,“臣……斗胆恳请帝君……能否……能否以无上神通,助臣……重塑真身,复归完整男儿之躯?”
轰! 此言一出,侍立帝宫两侧的阎罗、判官们,饶是见惯了风浪,也差点没绷住表情!包拯黑脸抽搐,寇准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住,连白起那万年冰封的脸上,眼角都似乎跳了一下。这位南方鬼帝……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帝座之上,苏青阳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哑然失笑。他看着下方这位威震幽冥、却提出如此“私心”请求的鬼帝,眼中闪过一丝洞察世情的了然。残缺之躯,或许正是这位枭雄内心深处永恒的执念与遗憾。
他略一沉吟,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天道般的恢弘与一丝玄奥: “魏卿所求,乃阴阳造化之秘,触及本源。幽冥重塑,非一日之功,亦非无因之果。汝掌南方鬼域,镇守轮回一方,功德圆满之日,幽冥法则自会感应,或有……重塑之机。此乃天道循环,强求不得,且待将来。”
没有直接答应,却给了个“功德圆满或有机缘”的缥缈希望。魏进忠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理解的释然和更深的执念。他抱拳沉声道:“臣,明白了!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帝君期许!” 重塑男儿身的执念,反而成了他镇守南方、积累功德的最大动力之一。
伏魔殿,煞气冲霄。 此处乃地府荡涤凶魂厉魄、镇压邪魔外道的核心重地。原本属于钟馗的“伏魔真君”之位,如今迎来了它的临时主人。 殿门轰然洞开,一股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酒气率先涌出!随即,一个身影踉跄着走了进来。他长发披散,不修边幅,腰间挂着一个硕大的朱红酒葫芦,手中提着一柄古朴无华、却仿佛蕴含着大海般深邃剑意的长剑。正是那以“覆雨剑”名动江湖、追求“极于情,极于剑”的绝世剑客——浪翻云!
他打了个酒嗝,醉眼惺忪地扫视着伏魔殿内肃立两旁、浑身散发着剽悍煞气的伏魔天兵(钟馗旧部),以及殿中央那口不断翻涌着黑气、发出凄厉嘶吼的镇魔炼狱井。
“嗝……这就是伏魔真君的地盘?”浪翻云晃了晃酒葫芦,语气带着几分懒散和不耐,“规矩忒多!苏小子……哦不,帝君也真是,非说老子这‘情剑’专克虚妄邪念,适合抓鬼……抓鬼哪有喝酒有意思?”
他话音刚落,镇魔井中黑气猛然爆发!一道由无数怨念和邪气凝聚而成的巨大魔影嘶吼着冲天而起,直扑浪翻云!浓烈的怨毒气息足以侵蚀金仙! “聒噪!”浪翻云醉眼一瞪,看也不看,手中覆雨剑随意地反手一撩!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剑气,只有一道如同情人低语般缠绵悱恻、却又蕴含着无坚不摧意志的情丝剑意,轻柔地拂过那狰狞魔影。 噗!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看似凶焰滔天的魔影,被这蕴含着极致情感、洞穿虚妄的剑意瞬间穿透、撕裂、净化!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化作缕缕青烟消散!整个伏魔殿为之一清,只剩下覆雨剑那悠长的轻吟。
浪翻云收回剑,又灌了一大口酒,对着那些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的伏魔天兵挥挥手:“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以后抓鬼,看准了,怨气太重、执念太深的,直接引过来,老子一剑了账!省得关井里吵吵嚷嚷,烦!” 他这哪是伏魔真君,分明是个嫌弃噪音扰了酒兴的暴躁房东!
阴山背后,轮回之侧。 这里是整个幽冥最沉重、最慈悲,也最需要大愿力的地方——地藏净土。佛光普照,梵唱隐隐,无数沉沦苦海的亡魂在此得到暂时的安宁与指引。然而今日,这片本该庄严肃穆的净土,气氛却格外凝重。
以少林寺方丈为首,来自阳间各大佛门圣地的得道高僧、罗汉、菩萨(化身或代表),齐聚于此。他们个个宝相庄严,佛光护体,但此刻脸上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不解,甚至……愤怒!
因为那端坐于九品金色莲台之上,身披简朴袈裟,面容俊美依旧,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弧度,周身散发着宏大、慈悲却又带着一丝离经叛道般空灵气息的新任地藏王菩萨,竟然是那个名震江湖的亦正亦邪小和尚——无心!
“阿弥陀佛!”少林方丈手持九环锡杖,越众而出,声音洪亮,带着质问,“无心……不,地藏王菩萨!老衲斗胆请问,菩萨您……您尚未证得无上菩提,更兼红尘俗缘未了,与那萧瑟、雷无桀等人牵扯甚深,且……且所修功法驳杂,非纯正佛门传承!如此……如何能承此‘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之无上宏愿大位?此乃关乎六道轮回、亿兆亡魂超度之大事,岂能如此……如此……” 他斟酌着用词,终究没说出“儿戏”二字,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其他高僧也纷纷附和,质疑之声四起。无心的身份、修为、过往,在他们看来,都与这至高无上的地藏之位格格不入!
面对这汹涌的质疑,莲台上的无心缓缓睁开双眸。那双眸子,清澈依旧,却深邃如星海,仿佛看透了万古轮回。他并未动怒,反而展颜一笑,那笑容纯净如赤子,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狡黠。他轻轻抬手,止住了众僧的喧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灵魂深处:
“诸位大师,稍安勿躁。” “佛曰:众生平等,皆有佛性。这菩萨之位,难道还要看出身、看功法、看证没证过什么果位?” “地狱为何不空?非是恶鬼太多,实乃众生执念难消,贪嗔痴三毒难除。小僧虽不才,却也行走人间,看遍红尘百态,嬉笑怒骂,皆可成佛。比起枯坐禅堂,念诵死经,小僧觉得,以更‘活泼’的方式,或许更能让这幽冥众生,理解放下、理解超脱呢?”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高僧脸上更加难看的表情,笑容越发灿烂,甚至带着一丝顽皮: “至于诸位大师所说的资格、传承、规矩……”
无心缓缓从莲台上站起身,轻轻掸了掸僧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刹那间,他身上那股空灵慈悲的菩萨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磅礴浩瀚、仿佛能镇压诸天邪魔、承载万古轮回的大乘佛力轰然爆发!金色的佛光不再温和,而是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动作依旧优雅,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众僧心头:
“若诸位实在听不懂小僧的佛法……” “那……” “贫僧也略通——” “拳!脚!”
轰隆! “拳脚”二字出口的瞬间!无心合十的双手并未分开,但整个地藏净土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一股无形的、沉重到极点的佛威如同实质的须弥山岳,轰然压下!没有招式,没有神通,纯粹是境界与愿力的碾压!
噗通!噗通!噗通! 包括少林方丈在内,所有原本还站着、身上散发着或强或弱佛光的高僧大德,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护体佛光瞬间溃散!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根本无法承受这股源自地藏神位、加持了轮回意志的恐怖威压!一个个身不由己,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连头都无法抬起!
整个地藏净土,死寂一片!只剩下那尊立于莲台、面带微笑、仿佛刚刚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少年地藏王!以及下方,那一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信仰和认知遭到毁灭性冲击的佛门领袖们!
“略通拳脚……” 少林方丈趴在地上,感受着那如同整个幽冥压在自己背上的恐怖佛威,心中只剩下无尽的苦涩与骇然。他终于明白,这位看似离经叛道的小和尚,其佛性之深、愿力之宏、与这地藏之位的契合度之高,早已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他所谓的“拳脚”,根本就是地藏权柄的化身!是轮回法则的威严!反对?质疑?在绝对的“拳脚”面前,一切经义辩驳都成了笑话!
酆都帝宫,观天台。 苏青阳负手而立,神念如同无形的天网,笼罩着整个幽冥。南方鬼域魏进忠霸道开疆的剑啸,伏魔殿浪翻云醉酒斩魔的剑吟,地藏净土无心以“拳脚”慑服群僧的佛威……尽数映照在他心湖之中。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座矗立于幽冥核心、高耸入虚空的巨大石碑——天道功德碑之上。此刻,碑身之上,代表五方鬼帝、十殿阎罗、四大判官、孟婆、伏魔真君、地藏菩萨……等等所有关键神职的铭文,尽数点亮!金光流转,气运交织,构成一张覆盖整个幽冥、并向阳间延伸的恢弘法网!
磅礴的轮回之力,在这张法网中奔腾流转,发出如同开天辟地般的宏大轰鸣!六道轮回盘的虚影在碑顶缓缓旋转,散发出古老而神圣的光辉!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在碑基处幽光闪烁,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地府的架子,历经波折,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搭建完成!幽冥重立,轮回重启!
苏青阳的眼中,倒映着功德碑璀璨的金光,也倒映着深邃星空之外,那高悬九天、散发着伪善与腐朽气息的……伪仙天庭!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纯白无瑕、仿佛能净化一切的浩然正气,对着那无垠的虚空,轻轻一点。
“伪仙……”
“清算之日……”
“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