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图书馆巨大的落地窗，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落在原木色的书架上，溅起细碎的尘埃。苏软抱着一本厚厚的《素描技法进阶》，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满室的静谧。她的目光在一排排书架间逡巡，最终定格在靠窗的那张长桌旁——陆时衍正坐在那里，面前摊开一本厚厚的习题册，指尖握着一支黑色的水笔，正低头专注地演算着什么。
他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阳光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连带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显得格外认真。苏软的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半拍，她站在原地，捏着书脊的指尖微微收紧，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毕竟上次雨天撑伞的事之后，两人在班里遇见时，总会相视一笑，比从前熟稔了几分，可像这样单独在图书馆碰面，还是头一次。
苏软深吸一口气，抱着书，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在他对面的座位旁停下脚步，声音压得低低的：“陆时衍，你……你现在有空吗？”
陆时衍闻声抬头，笔尖顿在习题册上，留下一个淡淡的墨点。他看到苏软时，眼底的疏离瞬间散去，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有事？”
“嗯。”苏软把怀里的书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书脊上的烫金书名在阳光下闪着光，“上次你借我的这本《素描技法进阶》，我看完了，特地来还给你。谢谢你啊，里面的明暗对比技巧，对我帮助很大。”
陆时衍的目光落在那本书上，指尖轻轻拂过书脊，像是在抚摸一件珍贵的藏品。他笑了笑：“不用谢，能帮到你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借更久一点，里面的静物写生章节，我觉得最实用。”
“我也是！”苏软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志同道合的知己，忍不住凑近了些，声音里带着雀跃，“尤其是里面讲的陶罐质感表现，用不同硬度的铅笔分层刻画，我试了一下，画出来的效果比以前好太多了！之前我总把握不住明暗交界线的过渡，看完书里的案例，一下子就开窍了。”
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眸亮晶晶的，像盛着一汪清澈的泉水。陆时衍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合上书桌上的习题册，将那本《素描技法进阶》拉到自己手边，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一幅素描稿：“你看这里，作者用的是交叉排线法，其实这种方法不仅适合画陶罐，画布料的褶皱也很有质感。”
苏软连忙凑过去看，两人的肩膀隔着一张木桌，几乎要碰到一起。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混着图书馆里旧书的纸张气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她的目光落在素描稿上，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时不时点头：“原来是这样，我之前画布料，总用单一的排线，难怪看起来那么僵硬。”
“你试试用软铅打底，硬铅刻画细节。”陆时衍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苏软的耳畔，“我大学的时候，跟着美术系的学长学过一段时间素描，那时候每天都要画满十张速写，手都酸得抬不起来。”
苏软惊讶地抬起头：“你大学还学过素描？我一直以为你只专注于文化课呢。”
在她的印象里，陆时衍一直是那种典型的学霸，永远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课余时间不是在刷题就是在参加竞赛，怎么会和素描扯上关系？
陆时衍看着她惊讶的表情，眼底闪过一丝怀念：“那时候刚进大学，对什么都好奇。美术系的学长是我室友，他看我对画画有点兴趣，就拉着我一起学。刚开始画的时候，连握笔姿势都不对，画出来的苹果像个歪歪扭扭的皮球，被他笑了好几天。”
他说起往事时，语气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苏软忍不住笑出声来：“真的吗？那你后来画得怎么样了？”
“后来练得多了，也就慢慢上手了。”陆时衍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不过后来忙着准备竞赛，就很少画了。倒是这本《素描技法进阶》，是那时候学长送给我的，里面还有他的批注。”
苏软闻言，连忙翻开书，果然在书页的空白处，看到了一些娟秀的字迹，有的是标注重点，有的是心得体会，字里行间都透着对绘画的热爱。
“这本书真的很珍贵。”苏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些批注，眼神里满是羡慕，“能有人这样指点，真好。”
“其实你很有天赋。”陆时衍看着她，目光认真，“上次美术课作品展，你的那幅向日葵，色彩搭配很大胆，笔触也很有灵气。只要多练，多琢磨技法，肯定会越来越厉害的。”
被他这样夸奖，苏软的脸颊又红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卷着衣角：“你别夸我了，我还差得远呢。”
“我说的是实话。”陆时衍笑了笑，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说到素描技法，我还知道一本书，比这本更侧重实践，叫《光影与素描：从入门到精通》。里面有很多真人写生的案例，还有不同光线对物体的影像分析，对你应该会很有帮助。”
“真的吗？”苏软眼睛一亮，连忙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笔，“你快告诉我，这本书在哪里能借到？我记下来。”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笔尖“唰唰”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书名，脸颊因为期待而微微鼓起，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陆时衍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指着图书馆深处的一个书架：“在三楼的美术专区，编号是J214，应该在第三排的书架上。不过这本书有点抢手，能不能借到，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苏软一边听，一边飞快地记着，连编号都写得清清楚楚。她写完之后，还不放心地核对了一遍，确认没有记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收进书包里。
“太谢谢你了！”苏软抬起头，看着陆时衍，目光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肯定找不到这么好的书。”
“举手之劳而已。”陆时衍摆摆手，目光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忽然问道，“你平时画画，都喜欢画些什么？”
“我喜欢画静物和风景。”苏软想了想，说道，“尤其是傍晚的晚霞，还有下雨天的街道，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特别美。不过我不太擅长画人物，总觉得把握不住人物的神态。”
“画人物确实需要观察。”陆时衍点点头，接过话茬，“我那时候学画人物，光是练速写，就画了好几百张。从最基础的五官比例，到人物的动态姿势，都要一点点琢磨。其实画人物，最重要的是抓住眼神，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神对了，人物就活了。”
“我知道！”苏软连忙附和，“我上次画了一张自画像，总觉得眼神怪怪的，像是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这个原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从素描技法聊到色彩搭配，从静物写生聊到人物速写，话题越聊越深入，越聊越投机。苏软发现，陆时衍虽然不是美术生，但是对绘画的理解却很深刻，很多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经他一点拨，就豁然开朗。
而陆时衍也发现，苏软对绘画有着极大的热情和天赋，她的想法很独特，有时候会说出一些让他眼前一亮的观点。
阳光缓缓移动，透过落地窗，在桌面上投下的光斑越来越长。图书馆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脚步声，有翻书声，还有偶尔的低语声，可两人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完全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苏软讲起自己第一次参加绘画比赛的经历，紧张得连画笔都拿不稳，最后画出来的作品却意外得了奖；陆时衍说起自己大学时和学长一起去郊外写生，结果遇上大雨，两人躲在小亭子里，看着雨景，即兴画了一幅速写，现在还挂在自己的书房里。
苏软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引得周围的人侧目，她才连忙捂住嘴，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陆时衍看着她调皮的样子，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才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时间过得真快。”陆时衍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点惋惜。
苏软也连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惊呼道：“天哪，都快四点了！我本来只想来还个书，没想到聊了这么久。”
她站起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耽误你做题了吧？”
“没有。”陆时衍摇摇头，合上书桌上的习题册，“和你聊天，很有意思。”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苏软的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她的脸颊又红了，低下头，小声说道：“我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笑意。阳光落在他们之间，像是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滤镜。
苏软想起自己还要去三楼借那本《光影与素描：从入门到精通》，便说道：“那我先去借书了，你继续做题吧。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
“不客气。”陆时衍看着她，忽然说道，“对了，如果你借到书，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来问我。”
苏软的心里一暖，用力点头：“好！”
她抱着那本《素描技法进阶》，转身朝着三楼的方向走去。脚步轻快得像是踩着云朵，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下去。
陆时衍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书架的拐角处，才收回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习题册，上面的题目还停留在刚才那道，可他的心思，却早已飘远。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脑海里浮现出苏软刚才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而苏软一路跑到三楼的美术专区，按照陆时衍说的编号，在第三排书架上仔细找着。她的心跳飞快，既期待又紧张。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一本深蓝色封面的书上，书脊上赫然印着《光影与素描：从入门到精通》几个大字。
苏软惊喜地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书脊，却发现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也同时伸了过来。
她抬头一看，愣住了。
站在书架对面的人，正含笑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像午后的阳光一样，暖得让人挪不开眼。
原来陆时衍，也跟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淡淡的甜意，连图书馆里的旧书气息，都变得格外好闻。
而书架的缝隙里，阳光正悄悄溜过，在两人的脚边，投下两道紧紧相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