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热兰遮城的荷兰总督府内,科恩正俯身盯着铺在紫檀木桌上的台海地图。
桌上除了一份标注详尽的台中城之战密报,还静静躺着一块琉璃碎片——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碎片上,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比荷兰东印度公司从欧洲运来的水晶玻璃还要纯净。
“这个林墨,倒真是个意外之喜。”
科恩用荷兰语喃喃自语,修长的手指点在地图上“台中城”的标记处。
“能挡住李魁奇的海盗群,还能造出这般精美的琉璃,看来台海这片海域,不是郑芝龙和西班牙人能独霸的了。”
身着深蓝色制服的副官轻步走进书房,躬身禀报。
“总督大人,情报部门传来消息,西班牙人在马尼拉港集结了三艘快船,好像是有想派使者前往台中城的意思。”
科恩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西班牙人倒是手脚麻利,想抢先把这块肥肉叼走?”
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立刻备一份厚礼——两箱佛兰德斯的呢绒、十支新式燧发枪,再选一个口齿伶俐的商务专员作为使者,即刻启程前往台中城。告诉使者,只要林墨愿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单独建立贸易往来,我们不仅提供最低三成的货物价格优惠,甚至还可给他供应军火。”
副官面露犹豫:“大人,西班牙与我们素来不和,若我们先与林墨达成协议,会不会激化双方矛盾?”
科恩冷笑一声,指节轻叩桌面。
“激化又如何?在远东的海域,拳头才是硬道理。我们先与林墨搭上线,就能垄断他的琉璃和香皂贸易,到时候西班牙人就算眼红,也只能跟在我们后面喝汤。”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
“切记叮嘱使者,绝口不提西班牙人,更不能摆殖民者的架子,就以平等贸易伙伴的身份去谈。这个林墨连郑芝龙的招抚都敢拒绝,必然不吃威逼利诱那一套。”
另一边的鸡笼港的总督府内,伐尔得斯也在给使者下达详细指令。
他指着案几上堆放的礼物——两匹安达卢西亚的上等云锦、一箱古巴产的蔗糖和香料,沉声道。
“把这些礼物带去台中城,转告林墨,西班牙王国愿与台中城缔结友好贸易盟约。我们需要他的琉璃、香皂供应,作为回报,吕宋的粮仓将为台中城敞开,铁器、布匹优先供应,若是需要更可派战船护送其商船在吕宋海域安全航行。”
信使忍不住问道:“大人,若荷兰人也派使者前往,我们是否要采取牵制措施?”
“不必理会荷兰人。”
伐尔得斯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笃定。
“林墨刚经历战乱,城内百废待兴,最紧缺的便是粮食和稳定的贸易渠道。我们吕宋殖民地有源源不断的稻米产出,这是荷兰人在台湾岛无法比拟的优势。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他没有理由不选择与我们合作。”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算计。
“即便他同时与荷兰人贸易也无妨,只要他保持中立,不偏向任何一方,就能成为我们与荷兰人之间的缓冲带,反而能牵制郑芝龙的扩张野心。”
不出数日,西班牙和荷兰的使者先后抵达台中城。
林墨在议事厅分别接待了两方,态度不偏不倚,既无刻意亲近,也无半分怠慢。
面对西班牙使者抛出的“粮食+安全护航”诱惑,以及荷兰使者许诺的“武器+货物价格优惠”条件,他平静地提出了平等贸易的核心条款。
“台中城的琉璃、香皂将同时向西班牙与荷兰供应,价格统一、童叟无欺,但有一点——双方不得干涉台中城的内政与防务,贸易需建立在完全平等的基础上。”
西班牙使者沉吟片刻便点头应允——吕宋殖民地急需琉璃这类奢侈品讨好本土贵族,粮食换琉璃这笔买卖稳赚不赔;荷兰使者也立刻通过快船将消息传回热兰遮城,科恩权衡利弊后同样表示同意,毕竟抢占贸易份额远比与林墨僵持更有价值。
就这样,林墨凭借着清晰的底线与灵活的策略,与西荷双方同时达成了贸易协议。
此后的时间里,台中城的货船频繁穿梭于马尼拉、热兰遮城与台中湾之间——满载琉璃、香皂的货船扬帆而去,带回的是吕宋的粮食、铁器和荷兰的燧发枪、火药。
西班牙与荷兰虽在殖民地利益上针锋相对,彼此的舰队在台海偶有对峙,但面对与林墨的贸易约定,却都默契地遵守规则,从未在商路上为难台中城的船只。
林墨则借此机会,将换回的资源尽数投入防务建设:用和日本人交易来的铜料新造了六门红夷大炮,护卫队扩充至五百人,台中城的实力如滚雪球般日渐强盛。
马尼拉总督胡安?尼奥?德?塔沃拉在收到第一批台中城的琉璃货品时,握着那只雕工精美的琉璃瓶,指腹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对身边的副官感叹。
“伐尔得斯说的这个林墨,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却深谙制衡之道,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也是个值得合作的伙伴。”
而科恩站在热兰遮城的仓库里,看着堆积如山的香皂箱子,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对副官调侃道。
“让西班牙人去为那些贸易份额争破头吧,只要能填满东印度公司的钱袋,和谁做生意都一样。”
台海的波涛依旧汹涌,海盗的袭扰尚未根绝,西班牙与荷兰的殖民角力也从未停歇,但林墨却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与精准的制衡之术,让台中城在多方势力的夹缝中站稳了脚跟,维系着一份微妙而脆弱的和平。
而在这份平静的表象之下,新的机遇与潜藏的危机,正随着往来的商船与涌动的暗流,悄然酝酿着下一场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