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森船长也点了点头,他走到地图前,指着台湾北部说道。
“彼得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忽视西班牙人的存在。他们在鸡笼港有五百多名士兵和十几艘战船,一直想吞并我们在台湾的势力范围。如果我们和林墨两败俱伤,西班牙人肯定会趁机出兵,到时候我们不仅会失去台湾西部的利益,甚至连热兰遮城都可能保不住。”
他转过身,看着科恩。
“总督阁下,我们和林墨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上次的冲突只是因为我们想抢占麻豆湾的贸易权。现在看来,与其和他争斗,不如和他合作,这样既能避免损失,又能联手对抗西班牙人,这才是明智之举。”
科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被震得跳了起来。
“合作?我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海上的霸主!怎么能和一个汉人合作?他占据了台中城,阻断了我们向台湾西部扩张的路线,还用香皂和琉璃贸易抢走了我们的客户!如果这次不给他一个教训,以后其他的汉人势力都会效仿他,我们在东方的威信将荡然无存!”
他越说越激动,语气中充满了不甘。
“我已经向巴达维亚总部保证,会消灭林墨,扩大我们在台湾的殖民地。如果现在和他和解,总部会认为我无能!”
彼得船长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
“总督阁下,我们来算一笔账。如果我们和林墨开战,损失的士兵抚恤金、战船维修费、贸易延误损失加起来,至少有五万荷兰盾。”
“但如果我们和他合作,垄断他的香皂和琉璃海外销售权,按照每月销售一千块香皂和一百件琉璃制品计算,每月能赚一万荷兰盾,一年就是十二万荷兰盾。”
“而且我们还可以向他出售武器,他现在需要大量的火炮和燧发枪来对抗西班牙人,我们以成本价的两倍卖给他们,又是一笔丰厚的利润。这笔账,您应该清楚哪个更划算。”
他将账本递给科恩。
“总部只看重利益,只要我们能带来更多的利润,他们不会在乎我们是通过战争还是合作。”
范德萨船长也补充道:“没错,总督阁下。我林墨是个聪明人,他应该知道自己不是我们的对手,也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来对抗西班牙人站稳脚跟。我们提出合作,他没有理由拒绝。”
“而且我们可以在合作中设置一些条件,比如要求他只能通过我们的船队出售香皂和琉璃,这样我们就能牢牢掌控他的贸易渠道。如果他有任何不轨之心,我们随时可以切断他的海外销售,让他的手工业陷入困境。”
另一位名叫威廉的船长也说道。
“我们还可以派使者去台中城,顺便摸清他的虚实,看看他的造船厂还有多少艘战船在建造,士兵的训练情况如何。这样既能表达我们的诚意,又能掌握更多的情报,一举两得。”
科恩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几位船长的话很有道理。
东印度公司本质上是一个商业机构,一切行动都以利益为导向。
如果和林墨开战能带来巨大的利益,总部自然会支持;但如果开战得不偿失,总部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而且,他也清楚,林墨确实是个难啃的骨头,硬攻热兰遮城恐怕会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那你们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和林墨和解,建立贸易关系?”
科恩问道。
扬森船长点了点头。
“是的,总督阁下。我们可以派威廉船长去——他精通汉语,为人圆滑,最适合担任使者。让他带去我们的条件:放弃对麻豆湾的要求,与林墨划定贸易边界,用武器和弹药换取他的香皂和琉璃。”
科恩沉吟片刻,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吧,就按你们说的办。派使者去台中城,务必摸清林墨的态度。告诉使者,我们可以放弃对麻豆湾的要求,与林墨划定贸易边界,用武器和弹药换取他的香皂和琉璃。”
议事结束后,科恩独自留在议事厅。
他望着窗外的港口,心中五味杂陈。
从最初的愤怒和不甘,到现在的妥协与动摇,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东印度公司的利益。
但他也隐隐有种预感,与林墨的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热兰遮城与台中城之间的关系,也将因为这次援军的到来,发生彻底的改变。
。。。。。。。
另一边的台中城。
“公子,您看!船队越来越近了!”
大山兴奋地声音里带着颤音,他粗糙的手掌在胸前搓了又搓,目光死死黏在最前面那艘船的甲板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在晨光中晃动,像一群带来希望的候鸟。
林墨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指尖传来的热度提醒着他这不是梦。
自从郑芝龙那封“依议”的回信送到手中,他几乎每天天不亮就来码头,望着泉州方向的海平面出神。
有时海风卷着咸腥味扑在脸上,他会恍惚想起初到台湾时的窘迫——带着几百流民在滩涂搭茅草棚,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
而现在,八艘大福船载着沉甸甸的希望驶来,他握紧的拳头里满是潮湿的汗意,既有梦想照进现实的狂喜,又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船队缓缓驶入港口,抛下沉重的铁锚。
第一艘大福船的跳板刚搭好,一位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便走了下来,他是郑芝龙派来的负责人,姓王,名叫王瑞,是山五商木字号船队的副舵主。
王瑞快步走到林墨面前,然后躬身行礼道。
“林公子,小人王瑞,奉总爷之命,护送工匠和物资前来。此次共带来一百名造船工匠,三百名移民,还有五十根上好的武夷硬木、二十万斤上好的铁料,以及足够工匠们使用三个月的粮食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