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朱由检早就想削他的权了,可现在辽东那边的战事吃紧,要忙的东西又实在太多,他现在实在是抽不出兵力去对付这个 “东南王”。
现在又听周奎说林墨投靠了郑芝龙,还说两人 “早有勾结”一个要有兵有兵,要船有船,另一个更是敢杀钦差,这两人要是拧成一股绳,那他这大明的南方岂不是要被这两人给翻天?
“好啊,好得很!”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嘲讽。
“朕待郑芝龙不薄,封他当将军,赐他官邸,他竟然还敢勾结乱民,谋害朝廷钦差!看来朕是太纵容这些地方将领了!”
王承恩跪在地上,心里急得不行。
他跟着朱由检多年,知道皇上最忌 “将领拥兵自重”,也最听不得 “勾结” 二字。
可周奎的话,他是半个字都不信,他可是听说,一个多月前周奎过寿,郑芝龙特意派人送了一箱南海珍珠、两匹珊瑚树,价值不下万两。
当时周奎还在府里设宴,夸郑芝龙 “懂事”,怎么才过一个月,就成了 “勾结乱民”?
可他是个太监,不能直接反驳国丈的奏折,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奴才…… 奴才想起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朱由检回头看他,脸色依旧难看:“说。”
“是。” 王承恩慢慢起身,躬着腰,语气放得极轻。
“上个月国丈爷过寿,郑总兵派人送了份厚礼,一箱南海珠,还有两匹红珊瑚。当时国丈爷还请了不少官员去府里喝酒,说郑总兵‘知礼’。奴才想着,要是郑总兵真跟林墨早有勾结,国丈爷怎么会……”
他话没说完,却故意停了下来。
朱由检的眉头猛地一皱,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走到书案旁,拿起周奎的奏折,重新翻了一遍。
奏折里写得言之凿凿,说林墨与郑芝龙 “多次密会”“私运火器”,可是连具体的时间、地点什么的都没写,反观王承恩说的事,不少京城的官员可都是在场的。
朱由检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些,手指在奏折上轻轻敲击。
他不是傻子,周奎的性子他多少知道些,贪婪、爱记仇,要是郑芝龙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他确实能干出 “借刀杀人” 的事。
再说,林墨只是个小百户,小商人,而郑芝龙是纵横海上的大海盗,现在还是大明朝的将军,两人地位悬殊,怎么看都不像 “早有勾结” 的样子。
“你是说,周奎是因为…… 记恨郑芝龙?” 朱由检的语气带着疑问,却没了之前的暴怒。
王承恩连忙低下头:“奴才不敢妄议国丈爷,只是觉得…… 这其中或许有误会。郑家要是真有反心,也不会巴巴地给国丈爷送厚礼了。”
朱由检沉默了。
他走到书案旁,拿起辽东的战报,又看了看周奎的奏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辽东的清军还没打退,陕西的流寇还没平定,要是再在南方兴师动众地围剿郑芝龙,大明的国库根本撑不住。
可林墨杀了钦差,这事又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对皇权的挑衅,要是不严查,以后谁还会把朝廷放在眼里?
“朕知道了。”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却多了几分冷静。
“王承恩,传朕旨意:命刑部左侍郎方岳贡,即刻南下广州,彻查林墨谋害钦差一案。广州知府和守备办事不利,都给我捉拿下狱。记住,只查林墨,不准牵扯郑芝龙,更不准擅自调动兵马。”
“然后让刑部下旨缉拿反贼林墨!”
“奴才遵旨!” 王承恩松了口气,连忙躬身应道。
朱由检又拿起周奎的奏折,看了一眼,随手放在案角。
他对周奎的这点小心思,算是彻底明白了,想借朝廷的手打压郑芝龙,好趁机捞取海上的利益。
可他现在没精力陪周奎玩这种 “权术”,当务之急,是查清林墨杀钦差的真相,稳住南方的局势。
“皇后,” 朱由检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周皇后,语气缓和了些。
“这事你也别太担心,朕会派方岳贡去查,他是个刚正的人,不会偏听偏信。你父亲那边…… 你有空劝劝他,别总盯着那些银子,多为朝廷想想。”
周皇后连忙点头,眼眶微微发红:“臣妾谢皇上体谅。臣妾会劝父亲的,让他以后少掺和这些事。”
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皇上没信父亲的话,没对郑芝龙动手,也没迁怒周家,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暖阁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王承恩已经下去传旨,宫女们正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朱由检重新坐回书案旁,拿起辽东的战报,却没立刻看,只是望着窗外的雪花,眼神里满是沉重。
他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林墨杀了钦差,这件事肯定是要查的,林墨自然也必须严惩;周奎的心思,他也得防着,不能让这位国丈爷再在南方搅出乱子;还有郑芝龙,就算这次没牵扯他,可他那手上的兵权,终究是他的一块心病。
“大明的江山,怎么就这么难……” 朱由检轻声感叹,声音被窗外的风雨吞没。
他拿起朱笔,在辽东战报上写下 “速发粮草,驰援锦州” 的批语,笔尖落下时,带着千斤的重量。
而坤宁宫的暖阁里,周皇后正对着烛火发呆。
她想起父亲收到郑芝龙厚礼时的得意,想起他写奏折时的狠厉,心里满是无奈。
父亲这辈子,终究是被贪婪迷了眼,可她是他的女儿,是大明的皇后,只能一次次地替他收拾烂摊子,一次次地在皇上面前求情。
“但愿方大人能查清真相,但愿父亲能安分些……”
周皇后喃喃自语,烛火在她脸上投下跳动的光影,像极了这动荡年月里,难以预料的命运。
乾清宫的钟声,在雪夜里缓缓响起,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钟声里,有皇帝的焦虑,有皇后的无奈,还有一个王朝在风雨飘摇中的挣扎。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沙岛,林墨还不知道,一场新的对他的追查,已经从京城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