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墨正蹲在后院清点新到的碱块,就听见前院传来吴岳粗声粗气的嚷嚷,脑子里记好的数目顿时忘了个干净。
“东家!城北南货行的王掌柜又派人来了,说愿意加三成价买下咱们这批茉莉香的!”
吴岳黝黑的脸上沾着皂角碎屑,粗布短褂被汗水浸得发亮。
“告诉他规矩不能破。”
林墨头头也不回的道:“每人限购五块,真要多买就让他自己排队去。”
这话刚落,隔壁吴松抱着一摞新刻好的皂模跑进来,竹筐里的海棠花型木模碰撞着发出清脆声响。
“东家您瞧瞧,这新刻的牡丹模子终于弄好了!” 二十岁的青年眼里闪着光,手里抱着一大堆的木质模具,木模上雕着精致的花瓣纹路。
“方才王掌柜瞧见咱们这新模子,说要是能刻上他家堂号,愿意出每块多出十文!”
林墨放下算盘直起身,晨光透过院墙落在他肩头。谁能想到他半个月前,他带着一部手机穿越到这明末乱世,本想靠着这做肥皂的手艺挣点小钱过点小日子,只是没成想因为这方寸大小的香皂竟搅得广州城风生水起。
从最初只是在自家小院支起三口铁锅,大山负责劈柴烧火,巧儿跟着他学熬制皂基,然后到现在只要一批肥皂摆到自己店铺的条案上,很快就会被街坊邻里一抢而空。
“让他等着。”
林墨拿起块刚脱模的香皂,温润的油脂在掌心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先把这批玉兰香的赶出来,城西育婴堂还等着用呢。”
正说着,前院突然一阵喧哗,大山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攥着张洒金帖子,脸涨得通红。
“公子!抚台衙门的人来了!说…… 说要定制百块龙涎香的,给上头当节礼!”
林墨手里的香皂险些滑落,他赶忙来到店铺里,只见三个穿着圆领袍的差役正站在柜台前,为首那人手里把玩着块海棠香皂,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林掌柜好手段,这物件如今在广州府可是一皂难求。我家大人说了,中秋将至,想请林掌柜特制一批带‘岭南抚司’款的,价钱好商量。”
柜台外排队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都竖着耳朵听动静。
卖花的阿婆悄悄拽了拽身边妇人的衣袖,压低声音说:“听说前儿个顺德县的县太爷公子娶亲,聘礼里就摆着两盒这香皂,红绸子裹着比金镯子还惹眼呢。”
林墨接过帖子展开,上面那“定制” 二字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忽然想起上次去绸缎庄扯布,掌柜的硬是塞给他两匹云锦,只求换十块玫瑰皂给新妇做陪嫁。
没想到如今连官府都找上门来,自己这香皂怕是真要捅破天了。
“几位官爷稍等,我去去就回。”
林墨转身进了内屋,片刻后捧着个锦盒出来,摆到了衙役面前。
打开的瞬间,清冽的檀香混着蜜意漫开来,盒中二十块月牙形香皂上,盒子上还用金粉描着缠枝莲纹。
“这是小店给光孝寺方丈做的净手皂,用的是印度檀香油。抚台大人要的龙涎香需得从波斯商队采买,估摸着得等半月才能做好。”
差役们眼睛都直了,为首那人拿起块香皂掂了掂,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才又放回盒子里笑道。
“林掌柜果然是妙人,这样,我家大人再加五十两,能不能请林掌柜先把我们的活计排前头?”
人群里发出一阵抽气声。五十两白银够寻常人家开支个两三年的了,没想到这些人花这么多钱只为提前做批香皂?
巧儿见状在后面偷偷拽林墨的衣角,眼里满是急切。
林墨却摇了摇头,将锦盒盖好道:“官爷见谅,小店有小店的规矩。不过我这里倒有批现成的檀香皂,虽没刻字,用料却是一样的。”
说着他让大山从自己房间取来十块包好的香皂,那领头的衙役接过时,鼻尖还闻一股清雅的香气,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说这事没办好了吧,也不是,毕竟拿到肥皂了,说办好了吧,字没刻上去,回去怕不是免不了一阵处罚。
他也察觉到领头衙役的顾虑,于是开口道:“其实官爷可以自己定做一批带有岭南抚司的盒子,然后把这香皂放进去,效果应该是差不多的。”
那衙役思索了一番,也觉得可行,然后就给了林默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扬长而去。
等官差们走远,排队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原本只想买块洗衣皂的妇人改了主意,非要多买两块当伴手礼;穿长衫的秀才捧着块香皂翻来覆去地看,说要带回去给夫人描眉时洗手用。
日头爬到中天时,巧儿看着林墨在算账,算盘也是打得噼啪响。
“公子你真厉害,光是今天一天就赚了往常半月的钱!”
她青葱般的手指点着账本上的数目。
“要是接了抚台的活,那……”
“你这妮子想那么多干嘛,先帮我把后院的晾皂架搭起来先。”
林墨打断她,又指着墙角堆着的椰子油桶:“吴松,你去码头问问,波斯商队这周能不能到。”
“好嘞公子!”
放下手上的活计,擦了把汗,吴松脆生生应着跑出门去。
暮色降临时,林墨躺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晾皂架上一排排整齐的香皂,在晚风中散发着混合着花香与油脂的独特气息。
巧儿蹲在旁边捶着林墨酸胀的腰,忽然笑道:“东家你是没瞧见,今儿王屠户家嫁女儿,嫁妆里摆了六盒咱们的香皂,比金银首饰还惹眼呢!”
林墨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这广州城的万家灯火里,似乎都飘着淡淡的皂香。
他知道眼前自己的这小小的香皂不仅能洗净污垢,或许还能在这乱世里,为自己拼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后院里,新一批皂基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不过让林墨没想到的是,更大的生意正朝他接踵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