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镇的晨雾中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香。
胡斐扶着程灵素走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人皆是衣衫破损,面色憔悴。胡斐右肩的箭伤虽已包扎,但每走一步仍有血丝渗出,染红了粗布绷带。程灵素的情况更为糟糕,她皮肤下那些紫色情花纹路时隐时现,左手五指已经完全变成了淡紫色。
前面左转...应该就是白河药房。程灵素虚弱地指向街道尽头,师父说那里...有药王谷的暗记...
胡斐点点头,警觉地扫视着四周。清晨的街道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大多还关着门,唯有几只麻雀在屋檐下跳跃。但这种诡异的宁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昨夜那些不知何时会再度出现。
转过街角,一栋灰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门楣上悬着白河药房的木质牌匾,匾角刻着一朵小小的金色莲花——正是药王谷的标记。
胡斐正要上前敲门,程灵素却突然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情况不对。
她指向药房大门——原本应该锁住的木门虚掩着,门缝处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门槛上赫然印着几个紫黑色的手印,每个都有常人两倍大小!
药人已经来过了。程灵素低声道,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含在舌下,可避尸毒。
胡斐接过药丸放入口中,顿时一股辛辣之气直冲脑门。他拔出冷月宝刀,用刀尖轻轻推开药房大门。
一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怪味。昏暗的室内一片狼藉——药柜倾倒,药材散落一地,地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拖拽痕迹,一直延伸到后堂。
胡斐护在程灵素身前,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他的靴底刚踩上地面,就感到一阵黏腻——整间屋子的地板都覆盖着一层半干涸的紫色液体,与岳阳城中那些体内流出的如出一辙!
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胡斐蹲下身,用刀尖挑起一块碎布,看这布料,应该是药房伙计的衣服。
程灵素拖着虚弱的身体检查倾倒的药柜: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她突然停在一个被砸碎的暗格前,脸色骤变,糟了!《药王神篇》的下卷不见了!
胡斐快步走来:什么神篇?
药王谷的不传之秘,记载着各种奇毒解法。程灵素的手指抚过暗格边缘的紫色指印,师父当年将上卷传给了我,下卷则藏在这里...现在落入了绝情谷手中。
就在这时,后堂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呻吟!
两人对视一眼,胡斐握紧宝刀,程灵素则取出了三根银针,悄无声息地朝后堂摸去。
后堂比前厅更加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入些许光线。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影,正发出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
别过来...快走...那人察觉到有人靠近,挣扎着抬起头——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须发皆白,胸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白师叔!程灵素惊呼一声,不顾危险扑到老者身前,是我,灵素!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小灵子...你终于来了...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紫色黏液,他们...他们要《千毒方》...我不给...他们就...
程灵素迅速检查老者的伤势,脸色越来越凝重。她从袖中取出几根金针,飞快地刺入老者几处大穴:白师叔坚持住,我这就为您解毒!
老者却虚弱地摇头:没用了...情花入心...神仙难救...他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一本染血的册子,这个...你师父让我...转交给你...绝不能让...绝情谷得到...
程灵素接过册子,封面上用朱砂写着无嗔手记四个字。她刚要翻开,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小心...谷主她...她是...
老者的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程灵素急忙取出银针施救,却为时已晚——老者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声,随即整个人僵直不动,眼中光芒彻底熄灭。
白师叔!程灵素悲痛地呼唤,眼泪夺眶而出。
胡斐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灵姑娘,节哀。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那些药人可能还会回来。
程灵素抹去眼泪,小心地将染血的手记收入怀中:白师叔与我师父情同手足,当年一同创立药王谷...没想到...
她的话突然中断,身体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急速褪去。那些紫色情花纹路再次浮现,而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显!
灵姑娘!胡斐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她,蛊毒又发作了?
程灵素痛苦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快...绑住我...我控制不住...
胡斐迅速解下腰带,将她的双手缚在身后。就在他完成捆绑的瞬间,程灵素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整个身体诡异地反弓起来,眼中紫光大盛!
胡...斐...她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仿佛有另一个人在借她的喉咙说话,你的血...给我...
胡斐心头一震——这还是程灵素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更令人不安的是,她此刻的眼神陌生而饥渴,如同一头嗜血的野兽。
灵姑娘,坚持住!胡斐取出一颗白衣人给的还魂丹想喂她服下,却被她一口咬住手腕!
剧痛让胡斐闷哼一声,但他没有抽回手,反而任由程灵素吸吮伤口流出的血液。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随着血液的摄入,程灵素眼中的紫光逐渐减弱,皮肤上的纹路也开始褪色。
几息之后,程灵素松开口,眼神恢复了清明。她惊恐地看着胡斐手腕上的伤口和自己嘴角的血迹:我又...伤了你?
胡斐摇摇头,轻抚她的发丝:不妨事。看来我的血真能缓解你的症状。
程灵素却脸色煞白:不...这是个危险的征兆。情花蛊会让我逐渐依赖你的血液,最终...我会变成只知嗜血的怪物。她低头看向那本染血的手记,我们必须尽快找出解毒之法。
两人迅速搜查了药房,在一处暗柜中找到了程灵素所需的几味药材。她配了一副临时解药服下,暂时压制住体内的蛊毒。随后他们从后门离开药房,在镇东头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住下。
客栈房间狭小却干净。胡斐检查了门窗安全后,用桌椅抵住房门,又在窗边撒了一圈特制的药粉——这是程灵素教他的防虫蚁之法,对或许也有警示作用。
程灵素坐在窗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那本《无嗔手记》。纸张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是她师父无嗔大师的亲笔。
癸亥年三月,余与花氏结伴入终南山采药,遇七星海棠变异之种。花氏不慎中毒,余倾尽所学救治...
程灵素轻声念着,眉头渐渐皱起。胡斐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倾听。
手记中记载,二十年前无嗔大师与一位姓花的女子共同游历终南山,发现了变异的七星海棠。花姓女子中毒后,无嗔用了七日七夜才将她救回。两人在深山相处日久,渐生情愫。然而无嗔回谷查阅古籍后发现,这种变异七星海棠会改变人的体质,中毒者痊愈后将渐渐丧失人性,最终成为只知杀戮的怪物。
...花氏性情渐变,喜怒无常。一日竟以毒针伤谷中弟子三人,余不得已制其经脉。花氏泣曰:君既无情,妾亦绝义。是夜盗《千毒方》下卷而去...
程灵素的声音微微发颤。她从未想过,自己敬若神明的师父竟有过这样一段情伤。
手记最后一页的记载更加令人心惊:
...花氏重返绝情谷,自立为谷主。余潜入欲取回秘方,见其已诞一女婴。花氏将婴孩浸泡于毒液,曰:此女承吾血脉,当为绝情谷下一任主人。余不忍稚子受苦,趁夜窃之而出。花氏追杀百里,终被余设伏所伤,指天发誓:他日必令君师徒生不如死!...
程灵素的手剧烈颤抖起来,手记的一声掉在地上。她抬头看向胡斐,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胡大哥...那个女婴...会不会是...
胡斐捡起手记,重新翻到记载婴孩的那页:二十年前...时间确实吻合。他端详着程灵素苍白的脸庞,灵姑娘,你曾说过自己是师父从山中所救的孤儿...
程灵素猛地站起身,却又因虚弱而踉跄了一下:不...不可能!若真如此,为何师父从未告知?而且...而且那些明明是冲我来的!
胡斐沉思片刻:或许正是因为你的身份特殊。白衣人说绝情谷主费尽心思引你前去...如果她真是你母亲...
她没有资格做我母亲!程灵素突然激动地打断他,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将婴孩浸泡毒液...这是何等丧心病狂!
话音刚落,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与岳阳城外听到的一模一样!
胡斐闪电般拔刀出鞘,同时将程灵素护在身后:他们找到我们了!
笛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胡斐从窗缝望去,只见街道尽头出现了十几个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全都眼神空洞,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紫色。他们行走的姿态僵硬而协调,仿佛被同一根无形的线操控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手中都捧着东西——有的拿着破损的药碾,有的捧着碎裂的瓷瓶,甚至有人拖着半截药柜!正是白河药房中的物品!
他们在...重建药房?胡斐困惑不解。
程灵素却面色大变:不...他们在布阵!那是千毒炼心阵的雏形!她抓住胡斐的手臂,我们必须立刻离开!一旦阵法完成,方圆百丈内都将被毒雾笼罩!
胡斐二话不说,抱起程灵素就从后窗跃出。两人刚落地,就看见五个正从巷子另一头走来,手中捧着燃烧的药草,散发出刺鼻的紫色烟雾。
屏住呼吸!程灵素塞给胡斐一颗药丸,自己则取出一包粉末撒向四周。粉末接触紫色烟雾后发出声响,形成一道暂时的屏障。
胡斐挥刀开路,冷月宝刀化作一道银虹,将两名挡路的逼退。但这次,那些似乎学乖了,不再硬碰硬,而是散开成一个半圆,将二人逐渐逼向镇中心。
他们在驱赶我们!程灵素低声道,白衣人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胡斐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如此——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会遇到更多的,而他们唯一没有被堵死的路,正是通往镇中心广场的方向!
将计就计。胡斐沉声道,既然他们要我们去广场,我们就去看看究竟有什么陷阱!
两人背靠背向广场移动。程灵素双手各执三根银针,精准地射入的穴道,虽然无法彻底制服他们,但至少能延缓行动。胡斐则刀光如练,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将逼近的击退而不伤其性命——他不愿对这些其实也是受害者的可怜人下杀手。
镇中心广场本是白河镇集市所在,如今却被布置成了一个诡异的仪式场地——地面用紫色粉末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情花图案,八个分别站在花瓣位置,手中捧着不同的药材。而站在花蕊位置的,正是那一袭白衣、银面具遮面的!
欢迎赴约,程师妹。白衣人优雅地鞠了一躬,声音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我猜,你已经读过无嗔老贼的手记了?
程灵素身体一震:你...叫我什么?
白衣人轻笑一声,缓缓摘下了银色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只是左脸颊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破坏了原本完美的容貌。
慕容师兄?!程灵素失声惊呼,你不是...五年前就已经...
死了?慕容景——现在胡斐终于知道白衣人的真名了——抚摸着脸上的伤疤,是啊,在无嗔老贼的暗算下,我本该葬身悬崖。可惜天不绝我,是绝情谷主救了我,给了我新生。他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恨意,而她救我的条件,就是有朝一日将你引回绝情谷!
程灵素脸色苍白如纸:师父待你如亲子,你怎能...
住口!慕容景厉声打断,他明知我心悦于你,却硬要将你许配给那个姓姜的废物!我不过略施小计让他在试药时身亡,老贼就将我逐出师门,还要废我武功!他脸上的疤痕因激动而泛出紫红色,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这滋味了!
他突然一挥手,广场周围的房屋顶上同时站起二十多个,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淬毒的弩箭,齐齐对准了场中央的二人!
胡斐横刀当胸,护在程灵素身前:灵姑娘,我挡住他们,你找机会突围!
程灵素却按住他的手臂:不,胡大哥。他的目标是我,不会伤我性命。你趁乱离开,去绝情谷找到《千毒方》下卷,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慕容景狂笑起来:好一对情深义重的璧人!可惜...他猛地一挥手,拿下他们!
屋顶上的同时扣动弩机,数十支毒箭呼啸而下!胡斐舞动冷月宝刀,刀光如匹练般护住二人周身,将大部分箭矢格挡开。但仍有几支漏网之鱼,其中一支深深扎入他的左腿!
胡大哥!程灵素惊呼,连忙扶住踉跄的胡斐。
慕容景缓步走来,手中把玩着一把精巧的匕首:放心,箭上只是麻药。谷主要你们活着...尤其是你,我亲爱的师妹。他的目光如毒蛇般在程灵素脸上游走,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
程灵素突然笑了。那笑容如此凄美,让慕容景都为之一怔:慕容景,你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可曾想过为何谷主选中你?
慕容景皱眉:什么意思?
因为你是弃子。程灵素冷冷道,从一开始就是。她利用你对我的执念,就像利用这些一样。一旦我回到绝情谷,你对她而言就毫无价值了。
慕容景的脸色变了:胡言乱语!我是谷主最信任的!绝情谷上下谁不敬我三分?
程灵素趁他分神之际,突然将一包粉末抛向空中!粉末遇风即燃,爆出一片刺目白光。慕容景和周围的一时目不能视,纷纷后退。
程灵素拉着胡斐向镇外冲去。
慕容景的怒吼从身后传来:拦住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数十个从四面八方涌来。胡斐腿上的麻药开始发作,动作越来越迟缓。眼看二人就要被包围,程灵素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胡斐的伤口上!
灵姑娘,你做什么?胡斐大惊。
程灵素没有回答,而是取出一根金针,沾了两人的血后迅速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古怪的符号。说也奇怪,那些逼近的看到这个血符号后,竟然齐齐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果然有效!程灵素低声道,我的血中有情花蛊,你的血中有还魂丹...两者结合能暂时干扰他们对我们的锁定!
胡斐强忍腿上麻木,扶着程灵素且???且退。慕容景在后暴跳如雷,不断吹响那支控制的骨笛,但被血符号干扰的行动变得混乱不堪,有的甚至开始攻击同伴。
两人跌跌撞撞地逃出白河镇,钻进镇外的密林中。胡斐的腿已经完全失去知觉,全靠程灵素搀扶才能前行。他们在林中艰难跋涉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暂时藏身。
胡大哥,我们必须立刻处理你的伤!程灵素让胡斐靠坐在石壁上,小心翼翼地拔出腿上的箭。箭头上泛着诡异的蓝光,显然淬了剧毒。
胡斐已经满头冷汗,却还强撑着笑容:无妨...我内力深厚...这点毒...
话音未落,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前栽倒!
程灵素连忙接住他,撕开裤腿查看伤口——箭伤周围已经变成了紫黑色,毒素正在沿着经脉快速蔓延!
七心海棠!程灵素倒吸一口凉气,慕容景竟用这种毒...她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胡斐腿上扎下七针,形成一个七星图案,暂时封住毒素。
胡斐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程灵素变成了晃动的重影:灵姑娘...你快走...别管我...
程灵素眼中含泪,却坚定地摇头:我不会丢下你。她取出最后一颗还魂丹放入胡斐口中,然后撕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将鲜血滴入他口中,我的血中有情花蛊,虽不能解毒,但能延缓毒素发作。
胡斐勉强咽下混合着鲜血的药丸,感到一丝热流从喉咙扩散到全身。他颤抖地握住程灵素的手:为何...对我这样好...
程灵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抚过他的额头。月光从洞口洒入,为她苍白的脸庞镀上一层银辉。在这一刻,胡斐恍惚觉得,她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睡吧,胡大哥。她的声音轻柔如梦,等你醒来,我们就快到绝情谷了。
胡斐还想说什么,但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很快将他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胡斐被一阵剧烈的颠簸惊醒。他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副简易担架上,程灵素和两个陌生人正抬着他在山路上艰难前行。
灵...姑娘...他微弱地呼唤。
程灵素立刻停下脚步,跪在担架旁检查他的状况:胡大哥,你醒了!太好了!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但此刻却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这两位是...胡斐看向那两个陌生人——一男一女,都穿着粗布衣衫,看起来像是山民。
程灵素解释道:这是山中采药人张大哥和李姐。我在路上遇到他们,答应为他们医治村中疫病,他们便帮忙抬你去绝情谷。
那位姓张的采药人憨厚地笑了笑:姑娘说您中的毒只有绝情谷能找到解药。前面不远就是断魂崖,过了崖就是绝情谷地界了。
胡斐想坐起来,却被程灵素按住:别动,毒素还未清除,强行活动会加速扩散。
担架继续前行。胡斐注意到程灵素的脚步越来越沉重,紫色纹路已经从她的左手蔓延到了颈部。每当她咳嗽时,嘴角都会渗出一丝紫色的血丝。
灵姑娘...你的蛊毒...
程灵素摇摇头,勉强一笑:不碍事。等到了绝情谷,一切都会有答案。
山路越来越陡,最终来到一处断崖前。崖上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吊桥,桥下是万丈深渊,雾气缭绕,深不见底。
我们只能送二位到这里了。李姐歉意地说,绝情谷乃禁地,我们普通百姓不敢靠近。
程灵素郑重谢过二人,付了药资。等采药人离开后,她解开担架,扶胡斐坐起:胡大哥,能走吗?我们必须过这座桥。
胡斐试着站起来,腿已经恢复了些许知觉,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咬牙点头:走吧。
两人相互搀扶着踏上吊桥。腐朽的木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绳索随风摇晃,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刚走到桥中央,程灵素突然身体一僵,脸上的紫色纹路再次暴起!她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抱住头:不...不是现在...
灵姑娘!胡斐急忙扶住她,却见她的眼睛又开始泛出紫光。
血...给我血...程灵素的声音变了调,手指如钩抓向胡斐的脖颈!
桥身剧烈摇晃,胡斐既要稳住两人身形,又要制住陷入疯狂的程灵素,一时险象环生。就在这时,桥对面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女子,一袭紫衣,长发如瀑。她站在崖边,静静地看着桥上的混乱,脸上戴着半张银色面具,露出的半张脸竟与程灵素有七分相似!
花无泪!胡斐心头一震,认出了来人身份——绝情谷主!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抬起手轻轻一挥。一道银光闪过,绑着程灵素双手的布条应声而断!重获自由的程灵素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猛地扑向胡斐!
千钧一发之际,花无泪突然开口,声音如同冰水滴落玉盘:灵素,我亲爱的女儿...你终于回家了。
这一声呼唤如同魔咒,程灵素的动作突然停滞。她缓缓转头看向桥对面的女子,眼中的紫光时强时弱,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体内争夺控制权。
不...我不是...程灵素痛苦地抱住头,跪倒在桥上。
花无泪缓步走上吊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实地,桥身竟不再摇晃。她来到程灵素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脸颊:二十年了...我每日都在想象这一刻。无嗔那老贼将你偷走时,你可才满月不久...
胡斐强忍腿上剧痛,横刀挡在程灵素身前:离她远点!
花无泪看都没看胡斐一眼,只是轻轻一挥手,一股无形劲力便将胡斐击退数步:小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她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程灵素,孩子,看看这个...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程灵素那块一模一样,只是花纹正好相反!
当年我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你身上,一半自己保存...就是盼着有朝一日你能回来。花无泪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我的女儿...
程灵素颤抖着取出自己的玉佩,两玉相对,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了一朵完整的情花!玉佩中心冒出丝丝紫气,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微缩的地形图——正是绝情谷的全貌!
不...这不可能...程灵素喃喃道,却无法解释为何玉佩会产生如此反应。
花无泪微笑着伸出手:跟我回谷吧,孩子。我会解除你身上的情花蛊...还会给你无上的力量...她的声音如同蜜糖般甜美诱人,至于你这位朋友...若他愿意归顺于我,自然也能活命。
胡斐厉声道:灵姑娘,别信她!她若真念母女之情,为何要派追杀你?为何让慕容景在你身上下蛊?
花无泪终于将目光转向胡斐,眼中寒光一闪:小子,你太聒噪了。她抬手就是一掌,掌风凌厉如刀!
程灵素突然跃起,挡在胡斐面前!花无泪的掌风擦过她的肩膀,带出一线血花。
不许...伤他...程灵素一字一顿地说,眼中的紫光与清明交替闪烁。
花无泪不怒反笑:有趣...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反抗我?她突然一扬手,吹出一声尖锐的口哨!
崖对面的树林中立刻窜出十几个,为首的正是慕容景!
把他们带回去。花无泪冷冷下令,我要好好...教导我的女儿。
慕容景狞笑着领人冲上吊桥。胡斐想要抵抗,却被程灵素按住手臂。
别动...她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们...跟她去。
胡斐不解地看着程灵素,却发现她垂下的左手正悄悄在地上画着什么——正是那个能干扰的血符号!
花无泪转身向对岸走去,慕容景和们则围住二人,押着他们跟上。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对岸时,程灵素突然将沾血的手指猛地按在地上!
胡大哥,跳!
她一把抱住胡斐,纵身跃出吊桥!几乎在同一时刻,整个吊桥的绳索突然断裂,木板纷纷坠入深渊。慕容景和那些猝不及防,大多随断桥跌落,只有花无泪及时跃回对岸。
胡斐只觉身体急速下坠,耳边风声呼啸。程灵素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相信我...
然后两人一起坠入了万丈深渊的浓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