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同事的话像一把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王磊……去年除夕值班……红包……冥钞……跳楼……
这不是意外,不是巧合!这是一个诅咒!一个以年度为周期,用“压祟钱”作为标记,索人性命的恶毒诅咒!而我,林晚,就是下一个被选中的祭品!
恐慌像无形的巨手扼住我的喉咙,我几乎无法呼吸。办公室里低沉的议论声、同情的目光,都变成了刺耳的噪音和灼人的视线。我猛地推开围观的同事,像疯了一样冲出公司,逃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写字楼。
接下来的日子,我活在无边的恐惧里。我不敢关灯睡觉,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我把那个红包和里面的冥钞用塑料袋层层包好,塞在抽屉最底层,却总觉得那股阴冷的、带着纸钱霉味的气息无孔不入。我辞了工作,切断了和几乎所有同事的联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
我试图寻求帮助。我去找过据说很灵验的“大师”,花了不少钱,请回来一堆符咒挂在门口窗边,喝下味道古怪的符水。起初似乎有点心理作用,但没过几天,深夜里,我总能听到极轻微的、像是指甲刮擦门板的“沙沙”声,门口和窗台上的符咒,偶尔会发现边缘有烧灼卷曲的痕迹。
我去寺庙拜佛,在佛前长跪不起,祈求庇佑。香烟缭绕中,我似乎能得到片刻安宁,但一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被窥视的感觉便如影随形。有一次,我半夜惊醒,清晰地看到窗帘缝隙外,似乎站着一个模糊的、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影,一动不动。我尖叫着打开灯,窗外却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夜色。
最可怕的是,我开始出现幻觉。有时在镜子里,会瞥见身后一闪而过的、老张那张惨白的脸;有时在炒菜时,会莫名闻到一股烧纸钱的味道;甚至有一次,我接起一个没有显示号码的来电,那边只有漫长的、空洞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极其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轻轻喊了我的名字:“林……晚……”
我快被逼疯了。我知道,逃避没有用。那个诅咒像附骨之疽,不会因为我躲起来就放过我。我必须知道真相,知道这个“压祟钱”诅咒的根源,或许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鼓起残存的勇气,开始偷偷调查。我重新联系了之前公司里那个本地的、知道“压祟钱”习俗的同事,请他喝酒,软磨硬泡。几杯酒下肚,他带着醉意和恐惧,告诉我更多:公司现在占用的那块地皮,几十年前是一片乱葬岗,后来虽然开发了,但一直不太平。关于保安老张,他神秘地说,老张死得蹊跷,根本不是脑溢血,有人传言是除夕夜在楼里巡逻时,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被活活吓死的。而王磊,据说被辞退后精神就很不正常,老是念叨着“红包”、“还债”之类的话。
乱葬岗……吓死的老张……精神失常的王磊……线索像一块块冰冷的拼图,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我还想办法查到了王磊的墓地。在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买了一束白菊,战战兢兢地找到了他的墓碑。墓碑上的照片里,王磊年轻的脸庞带着一丝忧郁。我放下花,正准备离开,目光无意中扫过墓碑前的地面——那里,似乎有一小堆黑灰色的灰烬,像是刚烧过纸钱的样子。而在灰烬旁边,一块松动的泥土里,露出了一角鲜艳的红色!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我蹲下身,颤抖着拨开泥土——是一个红包!和我在除夕夜收到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封皮上,同样印着那三个刺眼的烫金楷字:
压祟钱。
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浑身冰冷。为什么这里会有一个红包?是谁放的?是王磊的家人?还是……那个“东西”?
极度的恐惧之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愤怒突然涌了上来。它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缠着我?!
我猛地抓起那个红包,撕开封口!里面,同样是一叠天地银行的冥钞!而最上面一张,用那种熟悉的暗红色液体,写着一行新的字:
还剩……三百二十一天。
像是一道闪电劈中了我!我瞬间明白了!这是倒计时!从去年王磊死的那天算起,到下一个除夕夜,正好是三百二十一天!它在提醒我,我的死期!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将我吞没,我瘫坐在王磊的墓前,雨水混合着泪水流了满脸。
回到城里,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倒计时像一道催命符,时时刻刻悬在头顶。我甚至开始出现更严重的幻觉,有时会看到老张或者王磊的身影在人群中一闪而过,有时会在深夜听到房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我试图去找王磊的家人,想了解更多他死前的情况,却得知他父母在他出事后就搬离了这个伤心地,不知所踪。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日子在恐惧中一天天流逝,倒计时越来越近。第二个除夕夜,终于还是来了。
窗外是万家灯火,爆竹声声,喜庆的气氛却丝毫感染不了我。我缩在房间的角落,门窗紧锁,贴满了符咒,怀里抱着一把从工艺品店买来的、据说能辟邪的桃木剑,尽管我知道这可能毫无用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跳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当时钟的指针终于重合,指向午夜十二点时,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
“咚……咚……咚……”
缓慢而沉重的敲门声,清晰地传来。不是幻觉!那个声音,和一年前一模一样!
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死死地盯着房门,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敲门声持续着,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然后,我听到极轻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鲜红的、厚墩墩的东西,从门底下的缝隙里,被缓缓地塞了进来。
“压祟钱”红包!它来了!
我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恐惧达到了顶点,反而生出一种诡异的麻木。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一个未知号码的来电。鬼使神差地,我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我永远忘不了的、沙哑而冰冷的声音,是那个曾经在深夜打来过的声音!但这次,它说的话却让我毛骨悚然:
“林晚……时辰到了……开门……收下……或者……”
它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诱惑,缓缓说道:
“……把它……传给下一个人……”
“找一个……除夕夜独自值班的……替死鬼……”
“你……就能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替死鬼?传下去?像击鼓传花一样,把这个死亡红包传给下一个倒霉蛋,我就能解脱?
巨大的诱惑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我的心。求生是本能!我真的……要这么做吗?像王磊那样?不,也许王磊也曾经收到过同样的“提示”?他传给了我?所以老张才会把红包给我?
那么,老张……他是不是也是更早之前的“接收者”?他没能找到替死鬼,所以死了?变成了……送红包的“鬼”?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
电话已经挂断,只剩下忙音。门外的敲门声也停止了。只有那个鲜红的红包,静静地躺在门缝那里,像一朵来自地狱的毒花。
我该怎么办?
是打开门,收下这索命的诅咒,然后在明年今夜悲惨地死去?还是……拿起它,像王磊对我做的那样,去寻找下一个无辜的替身,用别人的命换自己苟活?
道德的拷问和求生的欲望在我脑中激烈交战。我瘫在地上,汗水浸透了衣服。
就在我精神濒临崩溃的边缘,目光无意中扫过桌上的一张旧照片——那是去年公司年会时拍的集体照,照片上,王磊站在角落,笑容勉强,而那时还活着的老张,正憨厚地站在一旁。
无辜的人……下一个会是谁?是小孙?还是新来的实习生?
不!我不能!
一种莫名的勇气,或许是绝望到极点的疯狂,突然涌了上来。我受够了!受够这种被操纵、被恐吓的日子!与其像个傀儡一样去害人,不如跟它拼了!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布满血丝。我没有去拿那个红包,而是冲进厨房,拿起了一把沉重的剁骨刀!然后,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空无一人。走廊的声控灯因为我的动静亮起,惨白的光线下,只有那个鲜红的红包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死死地盯着空荡荡的走廊,举起剁骨刀,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有什么冲我来!别想再害人!”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绝望的悲壮。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钟后,声控灯熄灭了。黑暗重新笼罩下来。
我站在门口,粗重地喘息着,刀尖对准前方的黑暗,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我知道,它没走。它就在黑暗里,看着我。
而我的选择,已经做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