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扼守西南联盟东大门,三面环山的地形如同天然堡垒。东侧是绵延百里的石灰岩绝壁,垂直的崖壁上布满蜂窝状孔洞,仅有的几处岩缝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北面与兴安城相连的兴安走廊,是穿越云雾山脉的唯一陆路——这条被河流切割出的峡谷最窄处不足五十米,两侧陡峭的山壁像被巨斧劈开般险峻。西、南方向的大娄山余脉形成天然屏障,而城市中央的冲积平原上,七条沟谷放射状延伸,唯有北侧的鹰嘴隘口能通行重型车辆。这座被地形精心设计的城市,既是联盟的咽喉要道,也成为了困住自己的钢铁囚笼。
而现在,作为城市唯一供给线——通往兴安城的主干道被贺陵率领的三万卫戍军驻扎,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摧的态势。得到这一消息没过多久,九龙城对外的通信渠道,也在西南司令部的秘密布控下被悄然切断,现在的九龙城,已然成为一座精心设计的死地,被关进了特制的钢铁大瓮。
[18:25]
贺崇山是在大约20分钟前启程离开九龙卫戍师部的,而欧阳烈风也正是算准了他动身的时间,几乎是前后脚再次造访了卫戍师部。
尽过地主之谊的贺临霜面对去而复返的不速之客并不很热情:“欧阳秘书长今天这么有闲暇?”
欧阳烈风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钧座说笑了,欧阳烈风只是一名马前卒。就算跑断了腿,踏破钧座这里的铁门槛,总局吩咐的事,也只能尽心尽力去做。”
“家叔已经离开,秘书长恐怕白跑一趟。”
“不然,总局就是算准贺司令必然火急火燎赶回北边,这才专程让欧阳再来师部。”
“哦?”贺临霜挑眉:“那总长又有何吩咐?”欧阳烈风正要开口,贺临霜又补充道:“是又送来间书?还是直接递战表?”
欧阳烈风一脸的笑容可掬:“钧座怕是对总局有什么误会。”
贺临霜冷哼一声,倒竖起了柳眉:“西南势力盘根错节,若非我贺家,早不知道已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了,现在许总长一句话,莫不是想撤了我这西南贺家的番号?贺家为联邦驻守西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许总长这一声令下,可真令人寒心。”
九龙卫戍跟分部的关系是一直不怎么好,欧阳烈风也很习惯自己这位邻居一向心直口快的行事作风,就算是眼前这么紧迫的形势之下,欧阳烈风还是挑起一抹微笑:
“不知贺司令的统战名单上,也有钧座您的一席之地吗?”
贺临霜如遭雷击,一怔之后,很快又回复平静:“那是自然,不过就算家中长辈对临霜别有安排,那也当是贺家内部族事,也不劳许总长和欧阳秘书长操心。”
“对了,来之前宁雯托我给您带了点东西,说是许久不见,知道钧座您容易着急上火,特意让我拿来的。”
欧阳烈风语气不阴不阳,神态自若全无一丝急切,他从上衣内衬里摸出一包新茶放在桌上:“她说她特意从夏家茶园新采的秋茶,老邻居这么多年也不得经常见面,请你败败火。”
“宁雯又打的什么感情牌。”贺临霜翘起一条腿,眉间多了几分不奈,乜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茶叶,一摆手吩咐警卫泡茶去了。
“钧座,于公于私,欧阳都不想与您这样的义士为敌。”
“是联盟和特调局不放过西南贺家!”贺临霜语气更显急躁:“许总长一封密信,搅得整个西南联盟日夜不宁。彼此相安无事这么久,难道非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贺钧座果然直爽。”欧阳烈风见打开了贺临霜的话匣子,接着说道:“然而贺家内部早有激进的声音也不是一天两天,暗潮汹涌之下的风平浪静又能维持多久?”
贺临霜轻咳一声:“我不懂你们这些做政客的文官怎么想,军人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就算让你向自己人开枪?”
“西南贺家才是我的自己人。”
“贺家已经要反出联邦了!”
“……”贺临霜片刻迟疑:“西南和华汉联邦本就互不隶属。”
“简直荒唐,覆巢之下无完卵,末日降临之后贺家还能有多大把握偏安一隅?”
“那也不……”
“临霜!”贺临霜说出一半的话被推门而入的贺刚硬生生打断:“表叔那边已经有动作了,贺陵三万卫戍军屯扎兴安走廊,怕是来者不善。”
欧阳烈风也没想到贺崇山和贺陵行动如此迅速,炽热的目光在贺刚和贺临霜兄妹之间扫视。
“贺家已经要先动手了。反出联邦的第一枪!”欧阳烈风摊手,无奈点头。
“那也是许骁瑶一封离间信势必造成的结果!”贺临霜眼底闪过一丝惋惜,却被欧阳烈风精准捕捉。
“如果贺老心里没鬼,他完全可以按照总局的吩咐,借机支开家族中的激进分子统一全族的声音,总局已经许诺他顺理成章成为西南贺家新的主事人了。”
“……”
“而现在闹到这种局面,分明就是贺崇山自己心中有鬼,那个最想从联邦中独立出去的激进分子,就是他贺崇山!”
“……”
“总局一封信逼出了老狐狸蓄谋已久的野心,西南这才撕破颜面准备兵戎相见,这不是气急败坏原形毕露又是什么?”
“……”
“贺崇山已经反迹昭彰,宁雯和夏芷分明是不想让你步上他的后尘才让我又来的。”
“少来这一套,贺陵三万大军驻扎兴安城,就算许总长有三头六臂,她也不能保全特调局全体上下毫发无伤吧?你就是来借机游说让我倒戈相向。”
“虽然这话也不假,但你还是低估了总局的筹划。”
贺临霜和贺刚对视一眼,一方是已经失控的同族势力,另一方却是曾经共同患难的同袍战友,贺临霜应该清楚自己的选择,她轻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想让我们怎么做。”
欧阳烈风来的时候虽然很自信,但现在终于撼动了这块泰山顽石,他还是忍不住内心的喜悦:“我们保证会以双方最小的代价尽快结束战斗。”
……
贺临霜的警卫泡好了茶,也不知道钧座打的是什么算盘,正没头没脑要推门,只听办公室里贺临霜一声怒喝:“把他给我轰出去!”警卫一怔,倒是门边的几个卫戍战士听到师长严令,闯进门去,不一会就押着一脸无奈的欧阳烈风走出了办公室。
兴安城,兴安走廊,西南卫戍临时指挥部
“司令,你就这么离开九龙卫戍,临霜那边……”
“那妮子的作战水平,族中还是一贯认可的。”刚回到指挥部的贺崇山长出了一口气,已经开始规划起了扼守九龙要道之后攻入城市的进一步安排。
贺陵又问:“我是说,临霜性子太过直爽,要是许骁瑶给她那边下了什么说辞……”
“那就玉石俱焚。”贺崇山的目光定在电脑屏幕上,听到贺陵的犹豫眼睛都没眨一下,而很可能面临与亲族兵戎相见的贺陵,此刻有些后悔踊跃领命出征的决定了。[19:30]
九龙七中,武特班训练基地操场
“大佬,你真的可以吗?”江小菜围着叶青舟团团转,左看看右看看,叶青舟身上除了疲惫也没有感觉到其他异状,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到了进入二维时间屋之前的状态。叶青舟淡淡点头,向着集合点方向走。这趟任务原本没有辛夷的事,只是宁雯刚答应了辛夷作为校医陪伴武特班任务,这次也只好答应她一起参与行动。
尖锐的哨声划破操场的夜幕,泛光灯下三五成群的少年少女开始集结,很快就形成四排整齐的方队。夏磊、夏芷同时站在队伍最前方,开始了训话安排:
“这次行动任务很特殊,武特班全员要密切配合特调局行动工作,七中刚经历过一次艰苦卓绝的对渗透事件的全员战斗,我能感觉到同学们的辛苦和疲惫,但急迫的大背景不容我们放松警惕,联盟军扼守兴安城的消息大家应该已经都听说了,现在突破封锁就是我们九龙城唯一的生路!全城已经进入了军事戒严,我们只有争分夺秒才能让市民百姓尽快恢复日常生产生活。保卫家园,背水一战!”
夏芷简单介绍了此次任务的大背景,武特班的少年少女群情昂扬,“保卫家园,背水一战”的口号上干云霄。夏芷很快做出了具体行动安排:
“武特A班,贺征、江小菜、叶青舟。”
江小菜和叶青舟两人应声答“到”,两位教官左右看看,却没有发现贺征的踪影……夏芷和夏磊对视了一眼,也确实难为他了,作为武特A班成员的贺征却也是卫戍旅长贺刚的公子,原本夏芷的安排也没有将他布局在重要位置,他只要静观其变,分部就能保证他跟他父亲甚至是姑姑一家的安全。然而贺征并没有出现,两位教官的眼底都显出一抹晦涩。
“报告教官!”江小菜看教官们找不到贺征,于是举手报告。夏芷示意江小菜说话。
“贺征说他太累了,肚子不舒服,刚刚回家了,让我替他请个假……”江小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贺征请假的缘由了。
“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夏芷发了话,夏磊只好点头,示意江小菜归队。
“那这样,江小菜、叶青舟、韩赟、王佐临……”夏芷瞥了一眼陪在队伍旁边的辛夷:“还有辛夷老师,你们组成特别行动小组,本次任务由青舟负责带队,务必保持通讯畅通,随时听候任务安排。”
“是!”少年少女齐声应答,站在队伍旁的辛夷也学着他们的样子。
“武特b班,张来、杨梦雨、韩威、宋健……”接下来夏芷又把b班和c班二百四十多人分成了40个行动小组,每个小组也都像叶青舟他们一样安排了队长和不同的行动任务。
所有的队伍划分完毕,夏芷命令原地解散,而所有接到任务的武特班学员都开启了待命模式,没过几分钟,属于叶青舟的特调局App发来了消息通知,叶青舟小队第一个接到特殊任务:“卫戍师部斩首行动。”
[19:45]
青舟小队正在发往夏江区武装大道的通勤车上,悲催江小姐被辛夷和大佬挤在中间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过分了吧!这是让我们去杀人?”
又一次确定了App上通告的任务内容,叶青舟压住兴奋飞起的左手,对江小菜的吐槽不予评价。
“大佬,我好想开直播啊qAq”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江小姐又开始软磨硬泡青舟队长。
“不行。”叶青舟第13次冰冷拒绝。
辛夷跟着叶青舟情绪还算稳定,而因为贺征缺勤而替补上来的b班学员韩赟和王佐临就显得拘谨了很多——虽然韩赟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叶青舟她们一起任务了。
“那你看,这次任务这么艰巨,大块头也不在,我们联系一下苏公子好不好?”自从知道了苏砚蜀州苏氏的身份之后,江小菜对他的称呼就改了口。
“不好。”叶青舟第14次拒绝,江小姐无语凝噎,嘴巴鼓成了一只河豚。叶青舟虽然相信苏砚在特调局中的身份,但毕竟这次任务并没有把他包括在内,叶队长果断拒绝。
“那个、队长……”韩赟嗫嚅举手,江小菜觉得有点好笑,就见到刚刚升任小队长的叶大佬不苟言笑地让他说话。
“我们要去的可是铁军着称的九龙卫戍啊!”韩赟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就我们五个人?这不是去送死吗?”
王佐临倒是颇有一股贺征的气概:“跟着队长混,一天吃八顿。哪儿那么多话啊!”韩赟白了他一眼,眼巴巴看着叶青舟,好像在求放过。
“死就死了,完成任务就不白死。”叶青舟没有犹豫,却在眼底激起一丝涟漪。
“好啦!有我家大佬在,你们谁都死不了!”江小菜赶紧让两个男生闭嘴呸呸呸,第一次组队出任务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两个男生对视一眼,无奈照做,叶青舟看着两个男生,嘴角仿佛浮现一丝笑意。
[20:00]
通勤车就这样明晃晃打着特调局九龙分部的旗号停在了师部正门,叶青舟几人在卫兵不怀好意的目光下被接进了师部。
几分钟后,几人出现在了师部办公室,贺临霜看看眼前的少年少女,讶异的眼光中带着几分头疼,女上将扶额:“怎么又是你们几个……”江小菜已经算是她这里的常客,而叶青舟上次也因为护着江小菜好像就差要跟她动起手来,她对面前这“三员女将”可谓是印象深刻,而没见到贺征跟在她们身后,贺临霜眉头轻皱。
“那,几位同仁,光降有何贵干?”贺临霜坐回了办公椅上,眼神在三个女生脸上来回扫。
谁知道,叶青舟根本就没打算接她的话,就在贺临霜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少女灿金色的右臂已经发出夺目的光芒,黑发少女一个箭步就冲上了贺临霜的办公桌,下一瞬,她的右手,就要掐住女上将的咽喉!
“不同意合作,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