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舟几乎要喘不上气,她从昏迷中睁开眼时,眼前的男人正死死压在她身上,狰狞的脸上露出扭曲的怪笑:
“几次了?说!”
叶青舟并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她的身体却本能摇头,叶青舟能感觉到,自己在男人身下的身体在不自觉地颤抖。男人一把揪住叶青舟的头发,声音也变得压抑了:
“我不想打你的,老婆,你乖,只要你告诉我,跟那个男人来往过几次,我就放开你好不好?”
叶青舟被男人死死捏住的喉咙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一边拼命摇头一边发出意味不明的“嗬嗬”声。男人看到身下女人挣扎的表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急躁了:
“这是你逼我的!你逼我动手的……”
男人松开一直捏在叶青舟脖子上的一只手,一记耳光就扇了过来。
叶青舟的头歪向一边,嘴角渗出一丝暗红。稍得喘息,她本能开口:“他只是个外卖员,我们只在门口……”
“重说!?”男人听到叶青舟的解释变得更不受控制,怒不可遏的男人整个身体都压在了叶青舟身上,两只手重新死死锁住她的喉咙。“你再说一遍!?”
叶青舟的身体不受控制,她的记忆也有些错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被眼前的男人如此羞辱。男人再一次捏紧女人的喉咙,力道随着一次次的质问加重。
女人急促的呼吸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身上的力气逐渐散失,四肢失去温度,她拼命挣扎,争取着活下去的唯一希望——终于,她摸到了藏在兜里的水果刀。
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利刃划破皮衣,噗嗤一声斜刺入腹,男人脸上狰狞的表情转变为了茫然的不可置信,捏着女人脖子的手力道随之松懈,但她并没有犹豫,拔出手中的水果刀,再一次捅进男人的腹部,鲜血迸流。
一刀、两刀、三刀……女人的泪水化成满腔悲愤,此刻唯有杀死眼前的人,她才有一线生机。
片刻,鲜血迸溅,猩红色的液体在客厅的地板流淌汇聚,女人拼命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丈夫——此刻的他已然一动不动,失去了生命……
叶青舟脑中女人的意识在丈夫死去片刻后就恢复了清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女人的眼神从愤怒转变为惊恐,她淌过血泊再次触碰俯趴在地的丈夫,男人的血液已经在逐渐失去温度。
她想报警、想自首,可是求生的希望让她的手指停住,她为眼前的男人放弃事业,全心全意投入现在的家庭,原本以为他们的爱情瓜熟蒂落,一切都会顺理成章得幸福而美好,可婚后的他性情大变,乖戾,多疑,嘴上倾诉着对她的爱和欲望,可手下却是贪婪的占有和无尽的凌虐,婚后的她,尝到了人间地狱的滋味。
她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去自首?为什么要替这样的人收拾烂摊子,甚至赔上自己的性命?女人的唇角绽开一抹邪异的笑容,她伸手,从男人流淌的血泊里蘸起一抹,涂在自己的唇边,婚后就失去光彩的她却又一次在鲜血中变得容光焕发,她仿佛找到了大学时那个青春昂扬时自己的影子。
新闻传出夫妻二人因婚后家庭暴力斗殴双双殒命,但街头巷尾却多出一个都市传说,夜深人静的深巷,出现一个打扮妖冶的女子,专以吸食男人精血为生,当地警署提醒单身男性夜晚尽早归家,不要只身在街巷逗留。
叶青舟在女人的身体里,同样尝到了鲜血浸染唇角时的快感,压抑已久的情绪仿佛在那一刻泄洪而出,同样的笑容爬上了少女的朱唇。
警署安排警力在巷口蹲点,女人白天生活在下水道里,只有月黑风高的夜晚才会出没,用无与伦比的魅惑吸引男人坠入彀中。然而她也不是次次都能成功,被警署盯梢的她偶尔也吃几发子弹,她却不以为意,逃亡之后继续躲在下水道里等待伤口愈合。
她知道冥冥之中有人在等,只要苦撑待变,她就能迎来全面翻盘的转机……
后来的画面叶青舟看不太清了,只是隐约看到有几个身穿黄色道袍的人出现在下水道里,女人和几个道者大打出手,之后的事,她也完全没有意识了……
不对,我不是她,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少女在无尽的黑暗中躬身喘息,体内的精神力剧烈流失,她忘记了自己进来时的目的。
“叶……”
一道声音仿佛要刺破真空,从起初的闷响此时变得震耳欲聋,少女逐渐听清了撕裂黑暗传来的话语:“叶青舟、你是、叶青舟……”
叶青舟?我是叶青舟?对,我是叶青舟!
少女垂眸,看到自己的左臂正闪闪发光,而右边肩膀的位置,却仍然空空荡荡。她能感觉到胸口和腰间传来的炙热甚至是滚烫,三股力量正在拼命拉扯着她找回自己的名字。
我是叶青舟!
我是叶青舟!
我是叶青舟!
……
下一个梦境,少女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年代……
……
下午,时雨揉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即使是心理医生,即使无数次暗示自己为母则刚,尤其是作为叶青舟的监护人,她更应该变得刚强。只是叶青舟从矿北区回来后还是让她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午饭都没吃,年轻的心理医生结束了与最后一名患者的会谈后,她疲惫地关上办公室门,准备就在办公桌上小憩片刻。
时雨知道自己在做梦,多年的心理医生经验让她足以辨别梦境与现实的区别,只是她现在的梦却不同以往,至少她自己很笃定,梦里现在的场景她无论是在生活里还是潜意识中都没有接触到过。
她此刻正在一个漆黑幽暗的空间里,因为是梦境,只有她的意识在不断提醒她,这里应该很臭,然后时雨就真的感觉到一股股刺鼻的腥味传入鼻腔。
整个空间幽暗不明,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勉强适应了一下黑暗的空间环境之后,时雨好像听到前方转角处有人的脚步声,很多人。
顺着远处人脚步声时雨摸索向前,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转而变成了人的打斗声,转过一个拐角后,时雨终于看清了打斗的双方:那两人穿着的黄色道袍时雨见过,就是当时七中事件发生时她在学校见到给小舟他们做精神测试的道者穿的样式,一男一女两人正在和一个衣着艳丽的女子缠斗。
时雨不懂武道,但还是能看得出两个道门弟子武艺精湛,手中符文倒是点到即止,好像并不想伤及对面女子的性命,而对面那女子的招数就毫无章法可言了,说是招数,到更像是街头斗殴,只是她敏捷的身形配合神出鬼没的步伐,一时间竟与两个未尽全力的道门弟子打得有来有回。
不知为何,时雨总觉得那个女子的身材动作让她有些莫名熟悉,她慢慢靠近,想更看清楚一些。双方的打斗并未因为时雨的出现而止息,时雨甚至觉得他们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笃定这一点后,时雨壮起胆子更向前靠近。
“小舟!?”
时雨在那张与叶青舟截然不同的成年人面容上看到了叶青舟的影子,他不敢置信地揉揉双眼,可眼前那个一脸倔强正与两个道者拼命的女人,分明就是叶青舟长大后的样子!
时雨感觉胸口一阵闷痛,也许只是日有所思罢了,对于叶青舟的境遇她早已无能为力,就像现在这样,即使看到两人对“叶青舟”步步紧逼,即使“叶青舟”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从两名道者抛出的各色符文中逃离,火舌沾上了她的裙角,泥灰遍布全身。
大约十几分钟的缠斗,时雨就只能像个观众一样看着梦里的叶青舟节节败退,最后被女道者用符文变成的绳索牢牢捆住。两人拖着不愿驯服的叶青舟循着光亮退去,时雨想跟去,眼前却出现了透明的屏障阻住了她的脚步。
“我这是怎么了……”时雨在梦中默默扶额,奋力想从梦境中脱离。
……
叶青舟经历过的几个梦境都很类似,她像一只野兽一样被困在牢笼里,那些人似乎都拿她没有办法,杀不掉她,只能将她就这样囚禁着。经历过几次相同的遭遇直到眼睁睁看着自己容颜老去的叶青舟慢慢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已经渐渐回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少女再一次从不同的梦境中醒来,却不再是囚禁着她的牢笼,她能隐隐感觉到腰间的玉佩闪烁出淡青色的光芒。一道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啊,醒了,师姐终于醒了!”
声音有些熟悉,叶青舟睁眼,看到淡青色裙裾的姑娘离开床榻正往屋外跑,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辛夷……?”叶青舟挣扎着坐起身,一阵强烈的疲惫感涌来,她勉强扶着床榻撑起半个身子。少女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陈设古朴的老屋,床头一盏青灯燃尽,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致的黄铜香炉,内中燃起袅袅青烟,混合着周围药草熏香,叶青舟感到一阵心神宁定。少女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跟辛夷类似的纱衣,唯独不同的是她身上的那件颜色偏紫,比起辛夷更多了几分英气。
“师姐!”姑娘再次进门,这次还拉着一位白发苍髯的慈祥老者,叶青舟打量两人的衣着,老者穿着一件曲裾,形容有些枯瘦,走起路来却松形鹤骨,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的姿态。
“师姐!是我,我是夷儿……”辛夷止不住哭出声来:“我以为你,我差点以为你……”
“夷儿莫哭,凌雪吉人自有天相,来,为师替你诊脉看看。”老者说话带着跟辛夷一样的口音,他一脸和善在床边坐下,叶青舟没有拒绝,本能伸出右臂让老者诊看。
那老人指尖在叶青舟带脉处一搭,老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师父……?”辛夷疑惑看着面前的老者。
老者微微摇头,又一次搭手在少女的手腕处试探,然后就是更深的眉头紧蹙。
“脉象全无?”
老者和辛夷对视一眼,还是难以相信自己的判断,他正欲再一次搭脉,一道灵光却从叶青舟脑中闪过:
我已经失去了右臂!我来到二维时间屋的目的,不正是要寻回我失去的右臂吗?
没有了右臂,哪里来的脉象!
黑发少女把心一横,决意要突破眼前虚幻的梦境,她只有回到自己断臂的那个时刻,才能有机会续接断臂!叶青舟紧闭双目,努力用集中精神力回想自己断臂的时刻,紧接着剧烈的头痛袭来,叶青舟无视了梦境中老者和辛夷的呼唤,屏息凝神。
终于,少女的眼前又恢复一片漆黑,她已经能想起自己的名字,想起自己此来的目的,只要集中精神力,努力回想,她就能回到那一天,烬雪斩断她右臂的那一天……
……
时雨的第二个梦境,恐怖像是失控的癌细胞增殖蔓延。一转眼,就已经满溢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