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姑娘，你是咋进来的？”被辛夷打断的宁雯脸上明显有些吃惊。
“她从操场一路跟过来，我看到就带进来了。”欧阳烈风推开门，把辛夷让进去。
此时的辛夷已经换回了她昨日的装束，直裾上的泥土也都洗净，淡青色的轻纱更掩映出少女的桃腮粉面，恍若隔世的辛夷，倒有了几分清新出尘的感觉。
江小菜看到辛夷，心里叫苦的声音更盛：“大姐！违规直播一个麻烦还不够？你居然还自己送上门来？”
但是辛夷就这么华丽丽地出现在眼前，悲催江小姐也只好自认倒霉。
“来得正好，四个人凑齐了是吧？”宁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准备一屁股坐上办公桌，欧阳烈风一声轻咳，宁雯这才作罢，只是环抱双臂扫视着四人。“特调局的规矩，你们三个成为见习员工的那天齐教官应该就科普过了吧？”她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齐书恒，齐书恒连忙点头，生怕宁雯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一样。
“别的不说，第二十八条怎么规定的？”
江小菜哪里记得，倒是一旁的贺征赶忙接话：“严禁在直播中直接披露未经审批的特调局行动细节、案件档案、特殊技术设备参数及人员部署等核心涉密信息。”
“二十九条呢？”
“设计特调局工作相关的直播内容，不得出现可能导致涉密信息泄露的暗示性表示、场景展示或数据分享。”
“三十条！”
“若直播场景与特调局工作存在关联，需对敏感环境、设施设备等进行必要遮挡或模糊处理，避免涉密信息暴露……”
“原来还有人记得啊！？”
江小菜暗自腹诽：“你记得这么清楚，那你昨天怎么不说！？”
“但是部长，小菜直播的时候，从来没有声称过自己是特调局的成员，而且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特调局的相关技术啊……”
江小菜不敢相信，这些话居然是从贺征这个大块头嘴里说出来的！
“那你是说你们不是特调局的成员，对吧？”宁雯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她把目光投向叶青舟：“你呢？你也不是吗？”
“我没有参与直播。该劝的也劝过了。”
叶青舟的两句话让在场众人哭笑不得，可她确实全程都没有参与啊，甚至连脸都不愿意露在镜头前。江小菜早在心里骂娘了：“叶青舟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讲义气！我哭！”
“那行，齐书恒，你的学生，该怎么处理，还用我说吗？”
“可是部长，他们……”齐书恒显然有些为难。
宁雯一记眼刀，齐书恒不再说话了。
“部长，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吧。”最终还是欧阳烈风开口，“毕竟他们确实没有挂着特调局九龙分部的名号。”
宁雯叹了一口气，看看左右，在场的就只有欧阳烈风、齐书恒和叶青舟三人，只有辛夷是被迫入局的局外人。宁雯无奈，让齐书恒关上门，然后这才徐徐开口：“不是我小题大做，以前你们，尤其是你，江小菜！你做的那些出格的事，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通融的都通融了。可你碰什么不好，偏偏碰到舆论这一块？”
听宁雯换了口气，叶青舟眉头微蹙，江小菜仍旧乖巧小心，贺征神情严肃，辛夷还是有听没懂。
“这种事可大可小，但如果有新人抓住把柄故意发酵，不光是你们，就连宁部长可能都会有麻烦。”欧阳烈风也补充说，“总局指派宁部长下来西南联盟，还是在九龙城这么不名经传的小地方，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整个西南联盟的眼里。”
“我自己倒是不怕他们怎么借题发挥，就是这九龙城刚有了一点起色，你们还刚入职，很多事你们根本担不起责任。”
就连宁雯自己都这么说，江小菜这才意识到问题可能的严重性。
“部长，我给你们添大麻烦了吗？”江小菜的声音还是难免委屈。
欧阳烈风轻叹一口气：“唉，部长总不能拿你们开刀以儆效尤，这件事情我们会处理好的。”他转向宁雯：“我会尽量提醒公关部门把控舆情，内部还是要小惩大诫。”宁雯点头，盯着叶青舟四人的目光也渐渐柔和起来。
“至于直播间……”欧阳烈风停顿片刻。
齐书恒这才插话：“部长、秘书长，这次直播虽然在整个西南联盟都非常轰动，但是根据今早信息部统计，特调局怪异事件普及官网的点击量竟然激增，仅仅一个晚上目前的访问点击量已经超过一百万人次，是平时数量的十倍左右。我们不如趁此机会顺势而为，直接把这次直播公开算在分部头上，至于直播的网络数据我会安排信息部尽快做好危机公关，该删除的内容保证不会出现在网络上。”
宁雯和欧阳烈风对视一眼，宁雯又看看在场的四人，还是松了口：“既然你们齐教官都这么说了，还能拿你们怎么办。直播间的事书恒你尽快接手，以后每次的直播方案必须先草拟文案交给我审批之后才能施行。”
众人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这姑娘，她是怎么回事？”宁雯又把目光聚焦到了辛夷身上。
惊魂甫定的江小菜想到直播间能继续开下去后，忽然心情好了许多，就把刚刚受的委屈全部都抛在脑后烟消云散。接着，就轮到江小菜不免添油加醋地向部长汇报起了昨晚发现辛夷时候的细节，而这些细节并没有出现在叶青舟提交的解决报告里。
江小菜的口若悬河也让办公室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宁雯听罢，思忖：“这件事书恒还是要从正面引导舆论，至于穿越什么的就当作是个噱头好了。”
齐书恒点头记下。
“不过我还是得在特调局内部给这件事留档，万一她的身世和渗透事件有关，还是需要长期观察。”
“部长，我答应找办法送辛夷回到她的时代。这段时间，辛夷住在我家，我会一直看着她。”叶青舟居然毛遂自荐。
“嗯，别太张扬，再闹出什么事我也保不住你们。”宁雯的口气显得语重心长。
倒霉蛋江小姐领了一万字检查的惩罚，出门后仍旧蹦蹦跳跳的，也算是因祸得福，她的直播间非但没有被封，反而还被特调局官方收了编！这下看妖叔还怎么跟她争流量！几人走在楼道里，江小菜心情大好，贺征则是五味杂陈地跟在她身后，叶青舟还在想着元武双修的事出神，就看到辛夷眼巴巴地站在一旁。
“小菜。”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从大佬口中喊出自己的名字，江小菜一个激灵。“虽然刚刚她还要跟我撇清关系呢，但是——她喊我小菜诶！”迷妹江小菜恨不得化作一道闪电迅速出现在叶青舟面前。
“你有什么办法，让辛夷回到她的时代吗？”
“诶？”
……
永安堂还是像之前一样气氛阴森，叶青舟就在这里约好跟江小菜见面去找那位赋予她纸人生命的传说中的姥姥。叶青舟带着辛夷就站在永安堂店铺的门外，今天的天气倒是一片晴朗，只是黄昏时分，坐落在整条巷子最中间的永安堂还是有一股说不出的冷意，一阵秋风从两人脚下吹过，卷起干枯的树叶在空旷的街道上沙沙作响。
“青舟，此地铺开一道法阵，常人虽难察觉，但阵中的神识若非强于布阵者数倍则难以从阵中脱出。以我观察，这应当是一座‘天魔封印阵’。”
“对我们有害吗？”
“目前布阵人在大门位置打开一道生门，料此阵应该不是针对入阵者，站在门口也并未察觉有神识溢出，想来布阵者多是为了掩盖阵中神识，避祸而为。”
“哦，那进去吧。”
叶青舟两人刚要踏进永安堂，就听到身后两个熟悉的声音。叶青舟回头，就看到贺征和韩赟两人从街角拐出来，正好遇见要进门的两人。
“你们俩这是……”贺征走过来，看看要踏进这间纸扎铺子的叶青舟和辛夷，一脸匪夷所思。
“没人死，小菜在里面，找她谈事。”叶青舟难得解释。
“小菜……？”贺征更是一头雾水，“算了，上次事件特调局解决报告的奖励批下来了，夏教官让我捎给你和小菜，正好在这碰到，那就一起吧。”
叶青舟看看贺征身边的韩赟，韩赟连忙解释：“哦，我找贺总切磋体术的，路过、路过……”
叶青舟不想节外生枝，想阻止两人，辛夷却忽然开口：“公子怎么称呼？”
贺征看向韩赟， 公子……为什么他就能是公子！？想起辛夷那声“壮士”，他嘴角一抽。
韩赟一愣，显然是没听懂辛夷已经很白话的方言，半晌才反应过来：“我叫韩、韩赟……”
辛夷吐息如兰，身上自带一股璞玉般的书卷气，让韩赟居然觉得脸颊有些升温。“这位是……”
“我表妹。”叶青舟冷声。
叶青舟正要结束话题，永安堂的大门就像是迫不及待无风自动，众人一愣，就感觉到一股吸力将他们身子一扯，然后就被一片黑暗笼罩。
大门如前在四人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深秋时节店铺早已不用空调，唯独这间永安堂，一踏进来，他们就感到了一阵森然的寒意，贺征看看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店里装了什么类似空调的设备，从四面八方侵来的寒意，好像来自店里那些画着大红唇角的纸人一样——贺征打了一个深深的寒颤。“小菜她家，住在这种地方？”一贯声若洪钟的贺征此时难掩颤声，叶青舟瞥了她一眼没有回答，黄昏的店里借着微光尚能看清布置，叶青舟的眼睛很快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她扫视一圈，想要找到江小菜或者其他人的踪影。
看了一圈没人，叶青舟正在心里嘀咕江小菜不靠谱的时候，就见到几人左手边，一个原本挂着很多纸钱和元宝的墙面似乎有了声音——一阵石墙在轨道上摩擦的轰鸣声过后，强烈的乳白色光线里显现出一道瘦小的身影，叶青舟眯起眼，熟悉的马尾辫轮廓让她认出了那人正是江小菜。
“大佬大佬！”处在逆光中的江小菜冲叶青舟招手，样子像极了地府招魂的小鬼——贺征差点就尖叫了出来，倒是叶青舟和辛夷不疑有他，两人朝着光线的方向过去，韩赟赶紧拉着呆若木鸡的贺征一起跟上。
几个呼吸间，众人终于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江小菜刚回家还没来得及脱下七中的校服，看到贺征和韩赟她嫌弃地轻啧了一声：“啧，你们俩怎么也跟来了。”
“我来给你发工资啊。”惊魂甫定的贺征强撑着平稳了一下语气，仍旧脸色煞白。
“我、我找贺总，你家……挺阔的哈……”韩赟赔笑。
“总之，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不能乱说出去，否则……”江小菜语气危险地威胁贺征两人，贺征把手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韩赟则是连连点头一脸投降的表情。
几人顺着通道的台阶向下走，台阶两边被墙壁紧紧包夹着，只能容一人通过，好像战争电影里见过的密道，刚刚强烈的光线是从他们头顶挂着的一颗颗白色光球发出的，这里不见通电，这些光球的光芒应该由符阵催发。江小菜带着四人转了三个拐角，终于在江小菜用钥匙打开台阶的尽头一扇防盗门之后，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
江小菜请几人进门，众人才发现本应该是地下的空间里却是一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玄关，硬说有什么不同，他们头上玄关的天花板的灯光，是用荧光符摆成的北斗七星的形状。江小菜在门口换了鞋，示意几人随意就好，本想一把搀起叶青舟的胳膊像所有正常带同学回家的高中生一样，看看叶青舟的左手，她吞了一口口水，脚下一滑转身搀起了辛夷。
几人进门，冯秀兰此时正坐在阳台上，黄昏最后一丝阳光的余晖从窗边透进来，老人就坐在窗边藤椅上，手里捏着一把漏风的大蒲扇。
“姥姥！看我带谁来啦！”
冯秀兰听到江小菜的声音，慈祥的脸上满是亲切的笑容，老人放下蒲扇起身，看上去已逾古稀之年的老人仍旧精神矍铄：“好好好，是妞蛋的同学吧，快坐下，姥姥给你们切水果。”
“姥姥！同学面前你瞎喊我什么呢！”
“姥姥好！”几人礼貌地冲冯秀兰打招呼，坐在沙发上的贺征打量着这间看起来并无不同的一居室，难以想象他们居然是从刚刚那种地方进来的。
“妞蛋儿，你就住这里啊？”贺征不无打趣地问江小菜。
江小菜抬手，作势就要锤爆贺征：“不准乱叫，小心姑奶奶卸了你！”贺征投降，江小菜这才神气扬扬地回答：“怎么啦？羡慕吗？”
“你每天回家这么累啊？”
“不用啊，从宿舍正门进来，上三楼就好咯。”江小菜从茶几上拿起两袋酸奶递给叶青舟和辛夷，自己也咬了一袋，若无其事地说。
“那你还带我们走那么远，差点……”贺征把“吓死我”三个字憋了回去。
“我、乐、意！”江小菜倒是风轻云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