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存放嫁衣的厢房外,姜管家那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
她手里依旧拿着那片宽大的树叶,从一个破旧的水瓢里蘸着水,神情肃穆而诡异,一遍遍地将水珠抖落在紧闭的房门和四周的地面上。
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都走开,都走开,都走开,都走开!!!” 最后,她朝着房门深深拜了一拜,这才转身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黑暗中。
待姜管家走远,李莲花、萧秋水和笛飞声三人才从墙角的阴影处悄然现身。
萧秋水快步走到房门前,借着月光仔细查看那把锁,随即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小得意:“呵,不过就是个放嫁衣的房间,居然用了这么复杂的八路磐文锁?可惜啊,难不倒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灵活地拨弄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便应声而开。
他得意地回头冲李莲花扬了扬下巴,一脸“快夸我”的表情。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邀功的小模样,忍不住轻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是是是,我们秋水最厉害了。”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腐的、混合着淡淡霉味和香烛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萧秋水率先举着带来的小火烛走了进去,烛光摇曳,勉强照亮了房间内的景象。
房间内依旧保留着喜庆的装饰,红绸悬挂,喜字依稀可见,但这一切都被覆盖其上、密密麻麻贴满墙壁和房梁的黄色符纸所破坏,显得诡异而阴森。
烛光映照下,那些朱砂绘制的符文仿佛在无声地扭动,平添了几分不祥之感。
萧秋水走到床边,看着铺陈整齐却明显素净的床褥和旁边摆放的首饰,疑惑地皱起眉:“咦?这新娘子用的穿的,怎么都这么素净啊?一点都不像结婚该有的样子,不应该是花枝招展、花花绿绿的吗?”
三人站在房间中央,环视着这诡异的环境,各自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们默契地抬脚,绕过一道绣着大囍图案的大红色屏风。
屏风之后,一件深红色的嫁衣赫然出现在眼前!它被悬挂在一个特制的木架上,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难掩其惊人的华美与……沉重。
李莲花目光落在嫁衣上,瞳孔微缩,低声惊叹:“这哪里是嫁衣……这分明就是一座移动的银山啊。”
他看着那缀满银片、珍珠和各色宝石,在烛光下闪烁着冰冷光芒的沉重衣袍,下意识地双手合十,低声念叨了几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百无禁忌……” 像是在安抚可能存在的亡灵,也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笛飞声也难得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走近两步,仔细打量着:“这就是所谓的‘石榴裙’?这头冠是纯银打造,加上这缀满银饰的裙子,怕是有几十斤重。”
萧秋水闻言,立刻咋舌,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我的天!几十斤?!穿这么重的东西在身上,别说走路了,站着都累死人吧?这哪是结婚,简直是受刑啊!”
李莲花眼珠转了转,开始分析,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之前郭祸说过,这件嫁衣是他家祖传的宝贝,十分贵重。可再贵重,它也背负了好几条人命,按常理说,绝不可能再有人愿意穿上它了。尤其是最后一位死者,威远镖局的千金,家境富裕,更没道理在这种事情上妥协。”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件华美却阴森的嫁衣,又悄悄瞥了一眼身旁正对着嫁衣吐舌头的萧秋水,继续道:“所以我觉得,这个凶手的行为模式很古怪。他似乎并非随机杀人,而是专门针对‘穿上这件特定嫁衣’的女人下手。”
他顿了顿,做出一个思考的表情,然后转向笛飞声,语气带着商量:“嘶……所以,阿飞啊,我在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愿意充当诱饵,穿上这件嫁衣,在庄内适当露面的话,说不定那个隐藏的凶手,会忍不住再次现身。”
笛飞声闻言,抬眼淡淡地扫了李莲花一眼,又看了看旁边还懵懂无知、正对着沉重嫁衣一脸嫌弃的萧秋水,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简短评价道:“好主意。”
李莲花立刻像是找到了知音,抚掌笑道:“是吧!阿飞你也觉得可行?那……”他话锋一转,眼神期待地看向笛飞声,“阿飞,你身形高挑,气质……呃,独特,要不……你上?”
笛飞声立刻眼观鼻,鼻观心,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用后脑勺对着他,冷冰冰地吐出五个字:“查案,与我无关。” 摆明了拒绝配合。
李莲花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叹了口气,仿佛十分无奈,这才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从一开始就被他算计在内的萧秋水。
他脸上堆起温柔得近乎诱哄的笑容,声音也放软了几个度:“秋水啊……你看,阿飞他不愿意。那……这个重要的任务,就只能交给你了。”
萧秋水正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去戳嫁衣上冰冷的银片,闻言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地惊呼:“啊?!我?我穿?!不不不!我不要!” 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么重!这么吓人!而且……而且我是男的呀!穿嫁衣像什么样子!”
李莲花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他瞥了一眼已经彻底进入“事不关己”状态的笛飞声,确定他没注意这边,便迅速凑到萧秋水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飞快地低语了一句。
没人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只见萧秋水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唰”地一下红透了,连带着脸颊和脖颈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他原本坚决拒绝的表情瞬间崩塌,眼神闪烁,带着羞赧和一丝隐秘的期待,声音也变得细若蚊蚋,结结巴巴地改了口:“知……知道了……我、我穿……就是了……”
李莲花得逞地笑了,看着萧秋水红透的耳根和那副又羞又恼却又乖乖答应的模样,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愉悦和难以言喻的期待。
他几乎能想象出,眼前这个灵动鲜活的少年,穿上这件古老、华美而诡异的嫁衣时,会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对比之美。
那画面,定然只属于他一人。
至于危险?有他在,绝不会让他的秋水受到半分伤害。
这诱饵之计,于公于私,都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