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那句“我李相夷站在这里，还需要向谁证明吗？”带着睥睨天下的傲岸，在寂静的广场上回荡，无人敢应。
那份源于绝对实力和自信的威压，让所有质疑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就在这片被震慑的寂静中，一个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女声，带着哭腔：
“相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台上，乔婉娩挣脱了纪汉佛的搀扶，踉跄着冲到台边，双手死死抓住栏杆，身体前倾，泪流满面地死死盯着台下的李相夷。
她美丽的脸上交织着巨大的惊喜、更深的痛苦和一种被背叛的绝望。
“你既然还活着……”乔婉娩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十年！十年你都不曾回来找过我？！哪怕……哪怕只给我一丝音讯？！”
她的质问，带着十年的等待、思念和煎熬，如同利剑，刺向台下相拥的两人。
“你可知……我每年都去普度寺……我从不点往生灯……因为我从不信你真的死了！”
“你可知……我寻遍东海……多少次梦见你回来……”
“你可知……我看着少师剑……心有多痛！”
“可你呢？！李相夷！你活着！你好好地活着！你却变成了李莲花！你就在我们身边！你看着我们为你悲伤，为你奔波，为你寻找所谓的‘真相’！你却冷眼旁观！”
乔婉娩的情绪彻底崩溃，声音嘶哑：“难道……难道我们十年的情谊，对你而言，就如此不值一提吗？！还是说……你根本从未……”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语里的怀疑和痛楚，却清晰地传递给了每一个人。
她在质问，质问李相夷的“死而复生”，质问他的“冷眼旁观”，更是在质问，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被他称为“爱人”的少年，是否意味着……过往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成了一场笑话？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莲花身上。
乔婉娩的质问，何尝不是很多人心中的疑问。
萧秋水在李莲花怀里，感受到那具怀抱瞬间的僵硬。
他抬起头，担忧地看着李莲花线条紧绷的下颌，下意识地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李莲花感受到怀中人的安抚，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他轻轻拍了拍萧秋水的后背，然后缓缓抬起头，迎向乔婉娩那双充满痛苦和质问的泪眼。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愧疚，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近乎残忍的透彻。
他正欲开口，萧秋水却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瞪了李莲花一眼，上前一步，毫不畏惧地迎上乔婉娩的目光。
“乔姑娘！”萧秋水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打断了这悲伤的氛围，“你口口声声说十年情谊，那你可还记得，十年前东海之战前，你写给花花的那封诀别信里，说了什么？！”
乔婉娩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萧秋水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语气带着愤愤不平：“你说他身在高处，光芒太耀眼，让你害怕！你说你累了！你说分开对彼此都好！这些话，难道不是你亲笔写的吗？！”
“我……”乔婉娩想辩解，那是她在绝望压力下的违心之言。
“花花待人向来真诚赤忱！他是四顾门门主，肩负着整个武林的期望，他有他的责任要担！他不可能、也不该整天只围着你一个人转！”萧秋水越说越激动，为李相夷感到不值，“你既选择了那耀眼的光，就该知道光芒之下必有阴影，有他必须承担的重任！他不是你一个人的所有物！他不该被困在小小的情爱里，他生来就该是照耀天下的太阳！”
他目光扫过乔婉娩腕上的镯子和她身旁脸色难看的肖紫衿，语气更冷：“更何况，乔姑娘，你腕上这镯子，如果我没记错，是肖大侠赠与未来夫人的吧？你既已收下，与肖大侠出双入对，举止亲密，如今又何必摆出这副被辜负的深情模样来质问花花？是你先写了诀别信，是你先选择了放手，是你先接受了别人的情意！这一切，难道不是你先‘背叛’了那段过去吗？你跟你那“舔狗”过去呗，花花是我的。”
“你！放肆！”肖紫衿被萧秋水当众戳破心思，又见乔婉娩摇摇欲坠，顿时恼羞成怒，上前一步指着萧秋水厉喝，“哪里来的无知小儿，在此胡言乱语！婉娩与相夷之事，岂容你置喙！”
萧秋水正在气头上，见肖紫衿跳出来，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他想起李莲花曾经受的委屈，眼神一厉，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身形一闪！
“啪！啪！”
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甩在了肖紫衿脸上！速度之快，让肖紫衿这等高手都未能及时反应！
萧秋水打完，甩了甩手，看着肖紫衿脸上对称的红印，冷哼一声：“肖紫衿，你也别瞪我！你觊觎兄弟的未婚妻，觊觎门主之位，别以为没人知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惦记他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说完，他不再看气得浑身发抖、颜面扫地的肖紫衿，转身快步走回李莲花身边，刚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委屈。
他举起微微发红的手掌，递到李莲花面前，扁着嘴，声音软糯带着哭腔：
“花花，手痛……打他脸打得好痛……”
这变脸速度，让全场众人目瞪口呆。
李莲花看着他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更是心疼。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却满是纵容和宠溺。
他伸手，轻轻握住萧秋水递过来的手，指尖在他微红的掌心温柔地揉了揉，低声道：
“傻秋水，谁让你自己去动手的？这等粗活，下次让我来便是。”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那语气中的维护和亲昵，毫不掩饰。
萧秋水闻言，眼睛一亮，立刻顺杆爬，把脸埋进李莲花肩窝蹭了蹭，闷声闷气地告状：“嗯！下次花花帮我打！他脸皮太厚了！”
李莲花低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
两人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互动，彻底看傻了所有人。
这……这画风转变也太快了！刚才还是剑拔弩张的质问与反击，转眼就变成了打情骂俏？
高台上，乔婉娩看着台下相依相偎的两人，看着李相夷对那少年毫不掩饰的宠溺和维护，再回想萧秋水字字诛心的质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软软地向后倒去，被纪汉佛和白江鹑手忙脚乱地扶住。
她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心中一片冰凉。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不堪……自己所谓的深情和等待，在对方看来，或许真的只是一场笑话……
肖紫衿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台下情状，又羞又怒，却在对上李莲花那双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不敢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