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些,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里散乱地堆着些麻袋和木箱,几个汉子正围着一个冒着青烟的铁皮桶烤火。听到门口的动静,他们都抬起头来。
李二狗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侧着身子,引着苏枝意往里走,语气带着讨好:“您这边请,飞哥这会儿应该在正屋呢!”
院子里那些汉子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枝意身上,他们和李二狗一样,从未见过如此年轻漂亮的陌生面孔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由李二狗这般客气地引进来。
李二狗快走两步,在门口停下,略微提高声音朝里面喊道:“飞哥!有客人找您!”
里面传来陈飞略带慵懒的声音:“谁啊?进来。” 他似乎正靠在椅子上休息。
李二狗连忙掀开门帘,对苏枝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却没有立刻跟进去,只是站在门边。
苏枝意面色平静,迈步跨过门槛,走进了正屋。
陈飞果然正靠坐在主位的椅子上,手里还把玩着两个油光锃亮的核桃,姿态放松。听到有人进来,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当他看清走进来的是一个如此年轻靓丽、气质干净的陌生姑娘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随即,那诧异迅速转化成了一种男人都懂的、带着些许玩味和审视的笑意。
他坐直了些身体,目光在苏枝意脸上和身上毫不客气地扫视了一圈,嘴角勾起,显然,他和李二狗最初的想法一样,误会了。
“哟?”陈飞拖长了语调,脸上带着那种自以为洞悉一切的笑容,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枝意,“李二狗这小子,从哪儿……” 他似乎想调侃两句,比如“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标致的人儿”。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苏枝意完全无视了他那带着轻佻和审视的目光,也仿佛没听到他未尽的调侃。她径直走到八仙桌前,在陈飞对面站定。
没有任何寒暄,也没有丝毫怯场,她直接从上衣口袋里(实则是从空间)取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纸条,用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啪”的一声轻响,不轻不重地按在了陈飞面前的桌面上。
这个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瞬间打断了陈飞未出口的话,也让他脸上的玩味笑容僵了一下。
这纸条你从哪得来的?陈飞猛地起身,眼神锐利如刀,意姐她......
没有别人。姑娘平静地打断他,将围巾往下拉了拉,之前和你交易的意姐,一直是我。
陈飞愣住了。他仔细端详这张年轻的脸,试图找出易容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意姐明明是个四十多岁......
那是化妆。姑娘语气淡然,我姓苏,苏枝意。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陈飞震惊的脸:以后见面,还叫意姐。
意......意姐?陈飞差点咬到舌头。让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对着这么个黄毛丫头叫?
苏枝意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唇角微扬:怎么?我当不起这个称呼?
陈飞张了张嘴,想起之前那些紧俏物资,想起对方滴水不漏的交易方式,终于颓然坐下。他深吸一口气,艰难开口:
意......意姐。
这两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看见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陈飞在心里苦笑,这回可真是看走眼了。
苏枝意看着陈飞那副惊魂未定、勉强接受现实的模样,不再浪费时间。她语气干脆利落,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长话短说。”她的目光锐利地锁定陈飞,“给我准备一万现金。作为交换,我给你准备一批你眼下最需要的‘年货’。”
陈飞听到“一万”这个数字,瞳孔先是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倒吸一口凉气。这数额太大了!但紧接着,当“年货”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炸开,联想到眼下正是年前需求最旺盛、利润最丰厚的时候,而“意姐”之前提供的无一不是紧俏硬货……
他脸上的震惊和迟疑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一种极度的激动和狂喜所取代!眼睛猛地亮得吓人,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咧开,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意姐!您是说……!”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几乎要立刻追问具体是什么年货,但苏枝意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你只有半个小时。”她抬起手腕,做了一个看时间的动作,干脆利落,“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过时不候。”
话音刚落,她根本不给陈飞任何追问细节的机会,直接转身,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掀开门帘就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陈飞这次没有再愣神,他看着苏枝意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猛地搓了搓手,兴奋地在原地转了小半圈,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震惊和迟疑!
“哈哈哈!好!好啊!”他忍不住低笑出声,眼神火热,“意姐就是意姐!出手就是不一样!年前这批货,咱们要发了!”
他猛地转向门口还在发傻的李二狗和其他手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格外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都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快去给老子凑钱!把家底儿都给老子掏出来!不!去跟隔壁老拐他们也拆借点!快!半小时!必须凑齐一万!快去!!”
他一边吼着,一边自己也像是上了发条,迅速行动起来,脑子里已经开始飞快地盘算着这批“年货”能带来的巨大收益和如何尽快脱手。
苏枝意离开黑市据点后,没有耽搁,熟门熟路地来到了小六家,院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黄铜锁。她试着轻轻敲了敲门,又低声唤了句“小六”,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看来小六不在家。
苏枝意没有犹豫,她左右扫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后,后退两步,助跑,脚尖在土墙上轻轻一点,双手便敏捷地攀住了不算太高的墙头,腰腹用力,一个利落的翻身,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院内。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院子,最后落在了屋檐下竹制躺椅上。此刻那张躺椅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苏枝意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小六这孩子,倒是细心。她知道,这是小六用他的方式,在默默维护着这个他们约定的。
没有时间感慨,她立刻行动起来。心念一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开始凭空出现一堆堆物品,速度快得惊人:
几条“大前门”和几条“牡丹”香烟,几箱贴着红标的西凤酒和汾酒,两罐用油纸包好的茉莉花茶,二十罐印着可爱娃娃头的麦乳精铁罐……
紧接着,是二百来只用麻绳串好的、风干得恰到好处的野鸡,像帘子一样被提溜出来;然后是几十个用小木箱小心翼翼装好的野鸡蛋,以及八十只已经处理干净、冻得硬邦邦的野兔。
又端了几筐在这个季节堪称稀世珍宝的水果赫然出现——红艳艳的苹果、黄澄澄的鸭梨(这些都是之前陈飞给的种子长出来的)甚至还有几挂紫嘟嘟的葡萄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旁边是好几大筐朵大肉厚、晾晒好的山蘑菇是之前从山上搞来的菌种,在空间环境下长得异常肥美,散发着浓郁的菌类香气。还有好几桶冻得梆硬、却依旧能看出肥美的大鱼,主要是常见的鲤鱼和鲫鱼
这还没完,十个款式经典、表盘锃亮的上海牌手表出现在一个打开的木匣里。随后,三辆永久牌二八大杠自行车“哐当”一声立在院中,这是她之前在京都时顺手收进空间的。
想了想,她又取出几匹颜色鲜艳、在这个年代极其紧俏的红色棉布,以及两大包蓬松雪白的棉花。十几盒散发着馥郁香气的雪花膏整齐码放在一起。
最后,两台半新的“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为这场“物资展示”画上了句号。
原本空荡的院子,此刻几乎被这些琳琅满目、远超这个年代普通家庭消费水平的货物堆满,空气中弥漫着烟草、酒香、雪花膏和淡淡野物腥气混合的奇特味道。
苏枝意环视一圈,看着这足够在黑市引起轰动的“年货”,感觉分量差不多了,这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