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归墟祭坛。
六个字，如同六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昆仑墟墓深处的死寂，也劈进了我们三人的灵魂深处。
仅仅是念出这个名字，凌清玥就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踉跄后退，若非墨小刀搀扶，几乎瘫软在地。
我们站在平台边缘，望着下方那翻滚着寂灭浓雾的巨大坑洞——所谓的“祭坛”，心中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与寒意。
归墟，万物终结之所。
万灵归墟……这是要将无数生灵的灵魂与存在，作为祭品，投入这口终结之井？
“这……这里就是举行那种可怕仪式的地方？”墨小刀声音发颤，看着那断裂的黑色石碑，又看看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浓雾，“拿活人……不，拿万灵来祭祀？祭给谁？那个‘寂’吗？”
“恐怕是的。”我强压下左眼黑暗中传来的、对下方那纯粹寂灭气息的病态渴望，以及右眼暗金中涌起的、对那崩塌暗金结构的敬畏与警惕，“‘九曜镇宇大阵’的核心目的，是为诸天万界争取一个‘纪元’。但这个争取的过程，或许……并非毫无代价。”
我回想着“定元星髓”传承中那些关于“大阵”的破碎信息，结合眼前所见，一个模糊而恐怖的猜测逐渐成形：“这个祭坛，可能并非‘大阵’的一部分，而是在更早或更晚的某个时期，由某种存在……或许是绝望的信徒，或许是疯狂的求道者，甚至可能是‘大阵’的设计或维护者中的一部分，为了某种目的——比如试图与‘寂’沟通、延缓其脚步、或者……窃取其力量——而建造的亵渎之物！”
凌清玥喘息稍定，也艰难地分析道：“石碑上的文字风格，与星墟定元室和外面通道的纹路有相似之处，但更加古拙、暴戾，带着强烈的‘献祭’与‘掠夺’意味。
这可能是在‘大阵’运转的漫长岁月里，某个节点发生异变或腐化后产生的……毒瘤。”
她指向平台地面那些风化的石刻：“你们看这些图案，虽然模糊，但依稀能看出，并非庄严肃穆的祭祀，而是一种……扭曲的狂欢与绝望的挣扎。
祭祀者与被祭祀者，似乎都沉浸在某种疯狂之中。”
我们仔细辨认，确实，那些残存的线条勾勒出的形象，并非规整的朝拜，而是一些手舞足蹈、姿态怪异的人影，围绕着中央一个抽象的、如同漩涡般的图案，他们的表情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狂热与……解脱？
难道献祭于此，对他们而言，竟是一种“解脱”或“升华”？
这个念头更加令人不寒而栗。
“此地不宜久留。”我沉声道，那股从祭坛下方传来的、混合着古老召唤与冰冷吞噬的精神波动，虽然因我们离开中心区域而减弱，但依旧如同背景噪音般萦绕在意识边缘，不断侵蚀着理智，“找找看，这个平台后面那个门户，能不能通往别处。”
我们转身，走向那被碎石半掩的黑洞洞门户。
门廊高大，形制古朴，似乎与星墟定元室的风格一脉相承，但更加粗犷，且布满了暴力破坏和能量灼烧的痕迹。
墨小刀上前，用短刃小心地拨开堵门的碎石。随着碎石滑落，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陈腐尘埃气味的空气从门内涌出。
门内，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阶，同样人工开凿，但工艺明显粗糙了许多，台阶高低不平，两侧岩壁上也布满了凿痕。
石阶很深，延伸向一片更加浓郁的黑暗，只有深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不知来源的暗红色反光。
“下……下去吗？”墨小刀咽了口唾沫，看向我和凌清玥。下面的气息，比这祭坛平台更加压抑和不祥。
就在这时，我掌心的烙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左眼的黑暗视野中，下方石阶深处的黑暗里，似乎有无数细碎的、蠕动的、充满怨毒与饥渴的阴影在攒动！
而右眼的暗金视野则捕捉到，那暗红色反光的源头，似乎是一个更大的、被破坏的暗金色能量节点，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诡异的方式，“泄露” 着某种东西。
“下面有东西……很多，而且……很‘饿’。”我声音低沉，体内的黑暗力量对下方的“食物”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反应，而暗金力量则对那泄露的“节点”感到不安，“但那个能量节点……或许有线索。
也可能，是另一条路。”
是冒险深入，探索可能存在的线索或出路，还是退回坑洞边缘，再想其他办法？
凌清玥看着幽深的石阶，又看看身后那令人绝望的“万灵归墟祭坛”，咬了咬牙：“我们没有退路了。
退回祭坛边缘，迟早会被那股精神波动侵蚀，或者……吸引来更可怕的东西。下面或许危险，但或许也有一线生机。”
墨小刀也用力点头：“我听你们的！川哥，凌姐，你们说下，咱就下！”
“跟紧我，保持警惕。”我没有犹豫，率先踏上了向下延伸的石阶。左眼的黑暗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感知领域，探查着前方和两侧的动静；右眼的暗金则微微点亮，如同黑暗中的一盏规则之灯，试图解析那暗红色反光中蕴含的信息。
石阶陡峭湿滑，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越往下走，这股气味就越发浓烈刺鼻。
两侧粗糙的岩壁上，开始出现一些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喷溅状痕迹，以及一些抓挠的刻痕，仿佛曾有许多人在这里经历过惨烈的挣扎。
走了约莫百级台阶，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
拐角处，堆叠着一些破碎的、类似铠甲和武器的金属残片，以及……几具早已风干成深褐色、扭曲变形、但依稀能看出人形的骸骨！骸骨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似乎是被巨大的力量撕扯或啃咬过。
“这里……发生过战斗？还是……屠杀？”墨小刀声音发紧。
“看这些铠甲和武器的样式……很古老，与中原各朝都不同。”凌清玥蹲下身，仔细辨认着一块较大的铠甲残片，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兽头的徽记，“像是……某个早已消亡的、崇拜凶兽或巫祭的古老部族。”
继续向下，类似的战斗痕迹和零星骸骨越来越多。石阶也变得越发难行，许多地方已经坍塌，需要攀爬或跳跃。
空气中那股暗红色的反光也越来越清晰，光源似乎就在下方不远。
终于，在转过最后一个急弯后，眼前豁然开朗。
我们来到了一个比上方祭坛平台更加巨大、但同样残破不堪的地下洞窟之中！
洞窟的中央，并非坑洞，而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米的、完全由暗金色奇异金属铸造而成的巨大圆形基座！
基座表面布满了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符文和能量回路，但此刻，这些符文大半已经黯淡、崩裂，能量回路也处处中断。
而在基座的正中心，有一个巨大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破口，破口处不断“泄露”出丝丝缕缕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粘稠的能量流，正是我们在上面看到的暗红反光的来源！
这些暗红能量流如同有生命的触须，在洞窟底部弥漫，滋养着洞窟四壁和地面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藤蔓或菌毯般生长、覆盖了几乎每一寸空间的暗红色、不断蠕动的诡异肉瘤状组织！
这些肉瘤组织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味、腐败味，和一种极度饥渴的精神波动！
而在这些肉瘤之间，隐约可以看到更多被包裹、半消化的骸骨和铠甲武器残骸！
其中一些骸骨，甚至还在微微抽搐，眼眶中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魂火！
而在洞窟的顶部和四周岩壁上，则布满了巨大的、早已断裂锈蚀的暗金色锁链和金属构件的残骸！
它们如同巨龙的尸骨，从四面八方延伸向中央那个破损的基座，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更加庞大、更加精密的封印或能量控制结构的一部分！
很可能就是“九曜镇宇大阵”在此地的一个重要次级节点或能量转换中枢！
但现在，它被破坏了，被污染了，被下方那泄露的暗红能量和滋生的肉瘤组织，变成了一个充满死亡与疯狂的巢穴！
“吼——！”
就在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时，洞窟深处，那些蠕动的肉瘤组织中，猛地站起了数个由肉瘤、骸骨和锈蚀金属胡乱拼凑而成的、形态扭曲怪诞的怪物！
它们眼中燃烧着与青铜守卫类似的幽绿魂火，但更加混乱、更加暴戾，齐齐发出嘶哑的咆哮，锁定了我们这三个突如其来的“新鲜食物”！
与此同时，中央基座破损处泄露的暗红能量流，似乎也感应到了我们身上那特殊的力量气息，猛地沸腾起来，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分出数道更加粗壮的能量触须，朝着我们噬而来！
前有怪物，后有能量触须！
我们陷入了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