瘫在幽蓝苔藓旁,劫后余生的庆幸被更深的疲惫和恐惧迅速淹没。墨小刀小腿上被“腐木蝮”蹭过的地方,皮肤已经泛起不祥的黑紫色,肿得老高,他咬着牙,额头上全是冷汗。
“川……川哥,我这条腿……是不是要废了……”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
“别胡说!”我强撑着坐起身,拿出沈墨心给的解毒药粉,不要钱似的撒在他伤口上。药粉触及皮肉,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一股黑烟,墨小刀痛得浑身一哆嗦,但伤口那蔓延的黑紫色似乎被遏制住了些许。
“忍着点!”我又拿出水壶和干净布条,帮他冲洗包扎。做完这一切,我自己也几乎虚脱,靠在散发着微凉气息的苔藓上,感觉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这片散发着幽蓝光芒的苔藓区域,仿佛是“瘴母林”中一个奇异的避风港。暗红色的浓瘴被隔绝在外围,形成一道模糊的边界,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毒蛇也不再靠近,只是在瘴气边缘游弋,用冰冷的竖瞳不甘地盯着我们。
然而,怀中的青铜镜却并未因这暂时的安全而平静。它的悸动变得更加急促、清晰,坚定不移地指向苔藓区域后方,那片连幽蓝微光都无法渗透的、更加深邃的黑暗。
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瘴气带来的眩晕感也减弱了不少。墨小刀虽然腿伤不轻,但勉强还能走动。
“还能撑住吗?”我问。
墨小刀呲牙咧嘴地试着站起来,拄着开山刀当拐棍,重重地点了点头:“死不了!川哥,走吧!这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深吸一口带着苔藓清冷气息的空气,再次站起身。目光越过幽蓝的微光,投向那片未知的黑暗。地图上骷髅标记的核心区域,就在前方。
我们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踏出了苔藓区域,重新没入浓重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暗红色瘴气之中。这一次,瘴气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腥气几乎让人窒息。耳边又开始出现各种扭曲的幻听,眼前时不时闪过模糊的鬼影。
我不得不持续运转《缚灵契》,消耗着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才能勉强保持清醒。墨小刀则完全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在硬撑,嘴唇咬出了血。
前行了不到百米,前方的景象豁然一变。
暗红色的瘴气在这里似乎被某种力量排开,形成了一片直径约五十米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没有树木,只有一片黑褐色的、仿佛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了无数次的泥土。
而在这片空地的正中央,矗立着数根高大的、雕刻着狰狞鬼面和奇异符文的黑色木桩!木桩顶端,悬挂着一些早已风化、但依稀能看出是牛羊头骨的祭品。木桩围成的圈子内部,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和颜色暗沉的布条,布条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与石碑上相似的扭曲符号。
这里……是一个古老而邪异的祭祀场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血腥与怨念混合的气息,比外面的瘴气更加令人作呕。即使时隔无数岁月,依然能感受到当年祭祀时的疯狂与残酷。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狰狞的木桩和破碎的祭器,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里的氛围,与青铜镜、与“七指”、与那雾中鬼脸,隐隐透着同源的气息!
难道……这里祭祀的对象,就是……
“川哥!你看那里!”墨小刀突然压低声音,带着惊恐,指向祭祀场地边缘,一根最为粗大的木桩后面。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在那根木桩的阴影下,半掩在黑褐色泥土里的,赫然是半截人类的骸骨! 那骸骨姿势扭曲,头骨朝向祭祀圈中央,一只手骨向前伸出,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挣扎。
而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骸骨旁边,泥土中,半埋着一块熟悉的、黑黢黢的石头——与我们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个神秘摊主不肯售卖的黑石头,一模一样!
果然!那石头绝非寻常之物!它出现在这邪异的祭祀场,绝非巧合!
我强忍着心中的寒意,走上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半截骸骨和旁边的黑石头。骸骨已经彻底石化,与泥土几乎融为一体,看不出年代。但那块黑石头,却散发着一股比在集市上感知到的、更加清晰和浓郁的阴冷死寂气息。
我尝试用“梦魇感知力”去触碰那黑石头。
轰!
一股庞大、混乱、充满了绝望与痛苦的意念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我的脑海!
冲天的火光……扭曲舞动的身影……疯狂的吟唱……
一个穿着古老服饰的人被强行按在祭坛中央……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面边缘有着雷纹的青铜镜的虚影,在火光上空一闪而逝……
最后,是无边的黑暗与冰冷,意识被抽离,融入脚下的土地,融入那块……黑色的石头……
我猛地收回感知,踉跄后退几步,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川哥!你怎么了?”墨小刀急忙扶住我。
“没……没事……”我喘着粗气,心脏狂跳不止。刚才那一瞬间,我仿佛亲身体验了某个祭品临死前的恐惧和绝望!
那块黑石头……它禁锢着祭品的残魂和怨念!这是一种极其恶毒和古老的巫术!将活人献祭,并将其魂魄封入特制的“魂石”之中,以增强某种仪式的力量,或者……滋养某种存在!
那个集市上的摊主,他手里有这种“魂石”!他是什么人?是这古老祭祀的传承者?还是……“七指”的手下?
而青铜镜的虚影出现在祭祀幻象中,更是坐实了它与这片土地、与这邪恶祭祀的关联!
我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这片阴森恐怖的祭祀场。青铜镜那急促的悸动,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祭祀场的最中心——那片颜色最深、仿佛凝聚了所有黑暗的黑褐色土地。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还是……那里就是下一个祭祀的位置?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我们似乎……踏入了一个延续了无数岁月的、可怕仪式的核心地带。
而手中的青铜镜,正迫不及待地,要将我们引向那最终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