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留下的七天期限,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木屋里的气氛从劫后余生的庆幸,陡然转变为争分夺秒的压抑。
老阿婆不再给我熬制那些味道感人的草药汤,而是直接将那个落满灰尘的小木箱塞进我怀里。“嚼这个,顶饿,提神。”她扔给我一小包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肉干,据说是用某种特殊药材浸泡风干的,味道……不提也罢,但确实能快速补充体力,并让精神保持一种近乎过敏的清醒状态。
时间紧迫,常规的循序渐进已经不可能。老阿婆的教学方式变得简单粗暴,甚至可以说是危险。
“精神力不是养在温室里的花!”她指着窗外一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树,“用你的‘意念’,感受它!不是用眼睛看,是用你的‘神’去触摸它的纹理,感受它内部汁液的流动,感受它扎根大地的脉动!”
我盘膝坐在树下,努力放空思绪,将意念延伸出去。这比内观眉心印记还要抽象和困难。起初,我的意念如同无头苍蝇,在古树周围乱撞,连树皮都“摸”不到。精神的剧烈消耗让我头痛欲裂,眉心印记也因为持续的输出而灼痛不止。
“集中!把你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当成屁放了!你现在就是个天线,只接收这棵树的信息!” 老阿婆的呵斥毫不留情。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直到我累得几乎虚脱,意识模糊间,那股一直潜伏在我体内的、冰冷的“梦魇精华”似乎被动静吸引,分出了一丝细微的能量,混入了我的意念之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那原本涣散无力的意念,在融合了这一丝冰冷能量后,仿佛被赋予了某种独特的“感知”特性,变得敏锐而具有穿透性。它轻易地“穿透”了粗糙的树皮,“触摸”到了内部湿润的木质层,甚至能模糊地“听到”汁液在细微导管中缓慢流动的、几不可闻的声响!我甚至能隐约感受到这棵古树漫长生命中所积淀的、一种沉默而厚重的“情绪”!
我猛地睁开眼睛,满脸惊愕。
老阿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感觉到了?‘梦魇精华’源自执念与混乱信息,但也因此对万物蕴含的‘信息’和‘情绪’极其敏感!把它当成你的探针,你的雷达!别抗拒它,利用它!”
这为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这看似麻烦的“房客”,还能这么用?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了疯狂的“淬炼”。
白天,我利用“梦魇精华”辅助,疯狂锻炼精神力的外放、感知和精细操控。从感知古树,到尝试用意念隔空震动一片树叶,再到试图“读取”一块岩石历经风雨留下的模糊痕迹。每一次成功,都伴随着精神的剧烈消耗和眉心印记的灼痛,但那种对自身力量掌控度提升的感觉,也让人着迷。
夜里,则是对“渊瞳印记”的攻坚。老阿婆翻出了一卷兽皮,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缚灵契》的残缺法门,据说是古代修士用来束缚和控制某些难以驯服的能量或灵体的。
“用这个法子,在你灵台构建一个‘囚笼’或者‘枷锁’,目标不是摧毁‘渊瞳’或‘梦魇精华’,那不可能。目标是建立你的‘主导权’!让它们明白,谁才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老阿婆语气肃然,“但这法子很危险,一个不好,可能刺激它们反噬,把你的脑子搅成一锅粥。”
我没有退缩。按照兽皮上的指引,我调动起初步凝练的精神力,混合着对新掌控的“梦魇感知力”,开始在眉心那混沌的空间内,小心翼翼地勾勒一个个复杂而古老的符文。
这个过程比之前任何练习都要凶险。每一次符文勾勒,都像是在炸药桶旁边玩火。“渊瞳印记”激烈反抗,爆发出更强的吸力和精神冲击;“梦魇精华”也躁动不安,冰冷的能量四处乱窜,干扰着符文的稳定。
好几次,我构建的符文结构差点崩溃,反噬的力量冲得我口鼻溢血,眼前发黑,全靠老阿婆及时用银针刺穴和灌下猛药才稳住。
但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一个个符文的成功构筑并烙印在那两股力量周围,它们对我的抗拒似乎在一点点减弱,那种如臂指使的掌控感,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第四天夜里,我甚至成功地在一次意念交锋中,强行命令“渊瞳印记”中断了对一处外界微弱能量涟漪(可能是远处一只夜行小兽的生命波动)的贪婪汲取!虽然只维持了不到一秒,印记就挣脱了束缚,但那种短暂的、绝对的掌控感,让我激动得浑身颤抖。
第五天,我尝试将一丝“梦魇精华”的感知力附加在投掷出的匕首上。匕首破空飞出,在击中目标(一棵小树)前,我竟能清晰地“感知”到树干的纹理结构和最脆弱的节点!匕首精准地命中了那个节点,入木三分!
老阿婆看着那深入树干、仍在微微颤动的匕首柄,沉默了片刻,缓缓道:“你小子……真是个怪物。这种成长速度……”
我没有丝毫得意,反而更加紧迫。墨渊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枚转动的青铜镜碎片,如同梦魇般时刻提醒着我,这点进步,还远远不够。
第六天,极限训练带来的副作用开始显现。过度透支的精神力让我的脸色苍白如纸,眼底布满了血丝。眉心印记因为频繁的对抗和束缚,灼痛感几乎成了常态。而体内两股力量被强行“约束”所带来的隐性冲突,也让我的脏腑时不时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但我没有停下。嚼着那能淡出鸟来的肉干,灌下苦涩的提神药汁,我逼迫自己继续。
第七天的黄昏,如期而至。
夕阳的余晖穿过林间的缝隙,给木屋染上了一层凄艳的橘红色。
我和老阿婆站在屋外。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欣慰,有担忧,也有一丝释然。
“七天到了,小子。”她声音有些沙哑,“我能教的,你已经学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走了。”
我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虽然依旧躁动、但已初步建立起秩序的两股力量,以及那显着增长的精神力和掌控技巧。
“多谢阿婆。”我郑重地行了一礼。这几日若非她倾囊相授并以各种手段帮我稳住局面,我恐怕早已精神崩溃或被力量反噬。
“别谢太早。”老阿婆摆摆手,从怀里摸出一块用红线系着的、温润的白色玉牌,上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守”字。“这个你拿着。遇到守夜人一脉的,出示这个,或许能保你一命。但也可能引来麻烦,自己掂量着用。”
我接过玉牌,入手温润,似乎能宁定心神。
“走吧。”老阿婆转过身,不再看我,“往东,三十里外有个小镇,你可以从那里搭车离开。记住,墨渊给你七天,不是仁慈。这七天,足够他布好网,或者……看清你的价值。”
我握紧了手中的玉牌和匕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了我短暂庇护和残酷锤炼的木屋,以及那位佝偻却坚韧的背影。
没有再多言,我转身,大步向东,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了未知的、但必须独自面对的黑暗。
体内的“渊瞳”与“梦魇”似乎也感知到了环境的改变,微微躁动起来,像是在期待着接下来的……狩猎,或是被狩猎。
墨渊,无论你布下了什么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