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殿内,关于科举新政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那股激荡在寒门学子与士族门阀之间的暗流,仍在洛阳城的街巷与府邸间悄然涌动。然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刘辩,却已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另一处关乎生死存亡的领域——军权。
刘辩深知,在这皇权更迭、人心浮动的时刻,任何宏大的改革蓝图,无论是科举取士还是新政仁政,都必须建立在绝对稳固的武力基石之上。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数日后,一场关乎京城乃至整个帝国中枢安危的军事会议,在南宫的偏殿内举行。与会者除了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何苗等旧有军事高层外,更多的是刘辩从冀州带来的心腹将领:周泰、孙坚、高顺,以及一批在平定黄巾和冀州练兵中崭露头角的冀州系中下层军官。
殿内的气氛,与朝堂之上的文争不同,更多了几分金戈铁马的肃杀与直截了当。
刘辩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偏殿中格外清晰:“诸位爱卿,去年宫变,西园军疏漏,几酿大祸。京城卫戍、宫禁宿卫,乃帝国之肝胆,天子之屏藩,不容再有丝毫闪失。故朕决意,对京城诸军,进行全面整顿,重定编制,明析职权。”
何进闻言,面色微微一紧。他作为大将军,名义上总揽全国军事,但实际上他现在只管理北校五军,尤其是西园军,历来成分复杂,各方势力交织,他从未掌控。皇帝此举,意在收权,他心知肚明,但于公于私,他都难以反对,只得躬身道:“陛下圣明,京城兵马确需整饬,臣愿效犬马之劳。”
刘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麾下诸将,沉声道:“首要,便是整合西园八校尉余部与朕之冀州羽林。西园军曾为先帝所设,初衷为强健京师武备,然其后为蹇硕、袁绍等人所掌,良莠不齐,编制冗杂。今去芜存菁,与朕之百战精锐合为一军,名曰——‘禁卫军’!”
“禁卫军……”众人咀嚼着这个新的名号,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直属皇帝、护卫中枢的意味。
“禁卫军额定三万,分为十营!”刘辩继续宣布,语气不容置疑,“每营三千人,不再如以往般按兵种严格区分,而是采步、骑、弓混合编制。每营需配备足够之刀盾手、长枪兵、弓弩手,以及一定数量之精锐骑兵,使之能独立应对多种战况,相互策应,如臂使指!”
这种混合编制的理念,在此时代颇具前瞻性,旨在打破单一兵种的局限,提升小规模部队的独立作战和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周泰、孙坚等沙场老将闻言,眼中都露出了思索和赞同的神色。
接着,便是最关键的人事任命。刘辩的目光首先落在如同铁塔般肃立的周泰身上:“周泰!”
“末将在!”周泰大步出列,声如洪钟。
“朕任命你为禁卫军统帅,总揽禁卫军一切事务,直接对朕负责!望你以忠勇为念,替朕守好这洛阳城,守好这宫阙之门!”
“末将遵旨!必以性命护卫陛下,护卫皇城!人在城在!”周泰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出身寒微,得遇明主,心中唯有以死效忠之念,由他执掌最核心的禁卫军,刘辩最为放心。
“孙坚!”刘辩目光转向另一位江东猛虎。
“臣在!”孙坚出列,他虽以西园军校尉身份随刘辩入京,但其能力与威望,早已超越此职。平定洛阳之乱时立下军功,去岁已经升迁骁骑将军。
“朕任命你为禁卫军副统领,辅佐周泰,执掌军务。你经验丰富,长于练兵布阵,禁卫军日常操演、战阵训练,由你主要负责。”刘辩此举,既有重用之意,也隐含平衡。孙坚能力超群,但毕竟带有浓重的江东地域色彩,且其性格刚烈,以其为副,既可发挥其长,又能以沉稳忠勇的周泰为主,确保绝对掌控。
孙坚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深知此职权重,皇帝以此相托,可见信任。他肃然拜倒:“臣,孙文台,领旨谢恩!必竭尽所能,练出强兵,不负陛下重托!”
“高顺!”刘辩看向那位以严谨和练兵着称的将领。
“末将在!”高顺出列,一如既往的沉稳。
“宫禁宿卫,关系朕与太后之安危,乃重中之重。朕命你掌部分宫禁宿卫,尤其负责德阳殿、嘉德殿等核心区域之守卫。同时,禁卫军之基础操练、军纪整肃,亦由你担纲!朕要的,是一支令行禁止、纪律严明如铁之军!”
“末将领命!”高顺的回答简短有力,“必不负陛下期望,宿卫之责,绝无疏漏;所练之兵,皆成精锐!”他深知自己职责的特殊性与重要性,脸上满是凝重与决心。
随后,刘辩又宣布了一系列中下层军官的任命。大量在冀州时期就跟随他,经历过战火考验、忠诚度极高的冀州系军官,被填充到禁卫军十营的都尉、司马、军侯等关键职位上。同时跟随孙坚的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四人担任四营都尉。这些人或许名声不显,但他们的升迁完全系于皇帝一身,忠诚毋庸置疑,将成为刘辩掌控这支新军的坚实骨架。
何进在一旁听着这一连串的人事任命,心中滋味复杂。他看得出,皇帝这番安排,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周泰、高顺是绝对心腹,孙坚能力虽强却也受到制衡,中下层军官更是大换血。从此以后,京城最核心的三万精锐,将彻底姓“刘”,与他何进,乃至任何其他势力,再无直接瓜葛。他虽有失落,却也更清晰地认识到,这位少年天子,绝非池中之物,其手段之老辣,布局之深远,令人心惊。
人事安排既定,刘辩最后强调:“整编之事,由周泰、孙坚总责,高顺协理,限一月之内完成。淘汰老弱,补充精壮,所需军械、粮饷,由兵部协同保障,不得有误!整编完成后,朕要亲临校场,检阅三军!”
“臣等遵旨!”众将齐声应诺,声震殿宇。
旨意既下,雷厉风行。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阳城西的校场以及原本西园军的驻地,变得异常忙碌和喧闹。原有的编制被打乱,旗帜被更换。来自冀州的剽悍老兵与原本的西园军士卒混合编组,虽有短暂的磨合与不适,但在周泰的威严、孙坚的干练以及高顺近乎苛刻的纪律要求下,整编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高顺负责的基础操练极其严格,从站姿、队列到兵器格斗,一丝不苟。稍有懈怠,便会受到严厉惩处。而孙坚则更侧重于战阵演练,十营兵马在他的指挥下,不断变换阵型,练习步骑协同、弓弩掩护。混合编制的优势开始初步显现,各营的独立作战能力在实战演练中得到了提升。
周泰如同磐石,坐镇中军,处理着繁杂的军务,协调各方,其忠勇之气感染着全军。那些新提拔的冀州系军官,更是憋着一股劲,为了在皇帝面前证明自己,训练起来格外卖力。
军械库中,崭新的环首刀、强弓硬弩、坚固的盾牌和甲胄被源源不断地调拨出来,装备到新成立的禁卫军各营。充足的粮饷也按时发放,使得军心迅速稳定下来。
一个月后,洛阳西郊最大的校场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重整后的三万禁卫军,依十营阵列,肃然而立。将士们身着统一的制式戎服,盔明甲亮,精神饱满,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
刘辩身着戎装,在周泰、孙坚、高顺等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了高大的点将台。他看着台下这支已然脱胎换骨的军队,看着那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心中豪气顿生。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万名将士齐声高呼,声浪如同海啸,席卷整个校场,震撼着天地。
刘辩抬手,声浪戛然而止,显示出极高的令行禁止素养。
“将士们!”刘辩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声筒,清晰地传到大部分士卒耳中,“你们,是大汉新的利刃!是护卫社稷、拱卫京师的钢铁长城!朕将安危托付于尔等,望尔等勤加操练,恪尽职守,扬我军威,固我皇权!”
“扬我军威!固我皇权!”
“扬我军威!固我皇权!”
震天的口号声再次响起,充满了力量与决心。
刘辩微微侧首,对身旁的周泰低声道:“周卿,有此雄师在握,朕心稍安矣。”
周泰沉声回应:“陛下放心,但有末将一口气在,绝不容任何宵小,接近皇城半步!”
检阅完毕,刘辩返回宫中。他独自站在宫阙之上,远眺着西郊校场方向,虽然已看不见那支军队,但那股强大的力量感,仿佛已与他心意相通。
京城卫戍与宫禁宿卫的军权,经过这一系列迅雷不及掩耳的人事调整和编制改革,已然被他牢牢掌控在手中。如同为新政的推行,铸就了一柄无坚不摧的宝剑和一面坚不可摧的后盾。
然而,刘辩也清楚,掌控军权仅仅是第一步。如何运用这把利剑,如何让这面后盾真正发挥作用,应对未来可能来自四方(如蠢蠢欲动的凉州军阀、心怀异志的州牧)以及内部(如日益不满的士族门阀)的挑战,才是真正的考验。
“根基已固,接下来……”刘辩的目光变得深邃,“该是让天下,都听到新政声音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