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那行打印的冰冷宋体字——「L.L. 未死。‘钥匙’在他处。‘光’在‘求知’。」——所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消化,其下方那个手绘的、与储物间地板砖上几乎一致的奇异符号,以及旁边那两个清晰无比的钢笔字母 **S.q.**,如同另一道无声惊雷,轰然炸响在林夕和陈默的脑海!
S.q.!
苏晴!
她母亲名字的缩写!
这怎么可能?!那个温柔、感性、热爱文学与艺术的母亲,她的名字缩写,怎么会出现在与父亲陈建国隐秘技术遗产相关的、充满了冰冷科技感的符号旁边?!这绝不仅仅是巧合!那所谓的“笔误”U.L.,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指代的也是她!只是不知为何,记录者用了某种隐晦的方式记录成了U.L.,而此刻,这封信的传递者,或者说是信息的真正源头,直接点明了S.q.!
母亲苏晴……她不仅仅是爆炸案真相的潜在知情者,她甚至……可能更深地涉入了父亲的技术世界?!这个认知,彻底颠覆了林夕二十年来对母亲的固有印象,让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恍惚与难以置信。
陈默也显然被这个发现深深震撼,他看着那个符号和“S.q.”,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愕与一种重新审视一切的凝重。他一直以为,林夕的母亲只是一个被卷入悲剧的无辜者,可现在……
“‘光’在‘求知’……”林夕喃喃重复着信上的话,猛地抬起头,看向柜台后那位依旧在慢条斯理修补书脊的赵老板,“赵老板!这个符号!还有S.q.!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那位留下信的先生,还说了什么?”
赵老板抬起眼皮,从老花镜上方看了他们一眼,浑浊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和书,慢悠悠地站起身:“那位先生没再多说。至于这个符号嘛……”他指了指信纸,又指了指这间堆满旧书的店铺,“我这里书多,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有些老书里,会有些奇怪的插图、笔记。客人要是感兴趣,可以自己找找看。说不定,‘光’就藏在哪本书里呢。”
他这话说得含糊其辞,却又意有所指。这间“求知”书店本身,就是线索的一部分!
没有时间犹豫。林夕和陈默立刻开始在这间充满了岁月尘埃的书店里,展开了近乎地毯式的搜寻。他们不再局限于技术类书籍,而是将搜索范围扩大到所有可能相关的领域——文学、艺术、历史、地理,甚至是那些看起来最不可能的天文、占星类杂书。
书店不大,但书籍的密度极高,许多书架都直抵天花板,需要借助旧木梯才能取到高处的书。空气中漂浮着陈年纸张特有的气味,时间在这里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他们一本本地翻阅,检查书页间的批注、夹着的便签、甚至是扉页上的签名和印章,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与那个符号或“S.q.”产生关联的痕迹。
这个过程枯燥而漫长,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灰尘沾满了手指和衣袖。期间有零星的顾客进来,赵老板只是和气地打着招呼,并不多加干涉他们的搜寻,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林夕在文学区的一排书架前驻足,这里有许多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版的中外名着和诗集。她想起母亲对文学的喜爱,想起那篇未完成的散文《光》。她仔细地检查着这些书,尤其关注那些带有女性笔迹批注或夹着干花、旧书签的。
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套布面精装、书脊已经磨损褪色的《莎士比亚全集》吸引了她的注意。这套书与母亲书房里的那套版本不同,显得更为古旧。她小心地抽出一本《暴风雨》,随手翻开。
就在她翻到中间某一页时,动作猛地顿住了!
这一页的空白处,用一种她极其熟悉的、清秀中带着一丝韧劲的钢笔字,写着一行英文诗句的翻译,而在这行字的旁边,赫然画着那个奇异的符号!与信纸上、地板砖上的,一模一样!
是母亲的笔迹!绝对没错!
那行英文诗句是:“we are such stuff as dreams are made on, and our little life is rounded with a sleep.”(我们如梦幻泡影,我们短暂的一生,以睡眠圆场。)旁边母亲的翻译是:「吾辈皆梦之所铸,渺渺生途,终憩于眠。」
而在符号的下方,母亲用更小的字标注着:「他言此即‘星核’之基,混沌中寻序,一如梦之逻辑。不解,却觉美。晴,记于八九年秋。」
八九年秋!那是父母刚结婚不久的时候!
母亲不仅知道这个符号!她甚至知晓“星核”的存在!父亲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将自己最核心、最前瞻的技术构想,分享给了他挚爱的妻子!而母亲,虽然自称“不解”,却敏锐地感受到了其中的“美”!
林夕的心脏狂跳起来,她继续快速翻阅着这套《莎士比亚全集》。在《仲夏夜之梦》的扉页背面,她发现了一张夹着的、已经泛黄脆化的借书卡!卡片上,借阅人签名栏里,并排写着两个名字——陈建国、苏晴!日期是九十年代初!
而在卡片背面,用铅笔淡淡地写着一串看似随意的数字和字母组合,像是某种编号:
G-7, R-4, S-14, q-22
“我找到了!”林夕压抑着激动,低声呼唤陈默。
陈默立刻过来,看到书页上的符号、母亲的笔记以及借书卡背后的编号,他的脸上也充满了震惊。母亲苏晴的形象,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立体与复杂——她不仅是家人,更是父亲技术理想最初的、或许也是唯一的知音与见证者!
“这个编号……”陈默拿起借书卡,眉头紧锁,“不像日期,也不像常规坐标。G、R、S、q……像是某种分类或者索引?”
林夕看着那编号,尤其是最后的“q-22”,联想到母亲的缩写S.q.,以及那个被误记为U.L.的可能指向,一个念头闪过:“这会不会是……书店内部的某种图书定位编码?”
她立刻拿着借书卡,找到一直安静坐在柜台后的赵老板:“赵老板,您看这个编号,是你们店里的图书位置编码吗?”
赵老板接过借书卡,眯着眼看了看,脸上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套老编码啊……很多年不用喽。那时候书店小,书没现在多,我自己弄着玩的。”他指了指书店最里面一个被帘子遮挡的、更加昏暗的角落,“G区……大概在那边,靠近后门放杂物的架子。你们可以去看看,不过那里堆的都是些没人要的陈年旧货了。”
G区!
两人立刻走向那个角落。掀开积满灰尘的帘子,后面是一个更加逼仄的空间,光线昏暗,只有一个瓦数很低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这里堆满了各种破损的家具、废弃的画框、以及几排歪歪扭扭、几乎被遗忘的书架,书架上塞满了各种品相极差、看似毫无价值的旧书刊。
他们按照“G-7, R-4, S-14, q-22”的指示,在标着“G”区域的第七排,找到第四个书架,然后在书架的第十四格,开始寻找可能与“q-22”相关的书。
第十四格堆满了各种旧杂志和破损的技术手册。他们一本本小心翼翼地挪开,灰尘呛得人忍不住咳嗽。在挪开一摞《无线电》杂志后,林夕的手触碰到了一个硬质的、与其他软皮书刊触感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个用厚实的防水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的方形物体!
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抽了出来。油布包裹不大,约莫A4纸大小,但拿在手里却有一种异样的沉甸甸感。
陈默帮她一起,就在这堆满废书的架子前,小心翼翼地解开了捆绑的细绳,一层层掀开了那已经有些发硬、带着霉味的油布。
油布之下,并非他们预想中的书籍或文件,而是……
一个**漆黑如墨、表面光滑如镜、看不出任何接口或按钮的、如同未来产物的超薄平板设备**!而在设备的右下角,蚀刻着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清晰的标志——
那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由荆棘缠绕的六角星!“夜枭”的标志!
就在这充满尘埃与昏黄光线的角落,这超现实的设备与周围破旧的环境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它静静地躺在林夕手中,漆黑的屏幕倒映着她震惊而茫然的脸。
这是什么?是父亲留下的另一个“节点”?是“星钥”本身?还是……别的什么?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荆棘星标志,呼吸也变得急促。
就在这时,那台一直沉寂的、仿佛只是一块黑色玻璃板的设备,屏幕中心,毫无征兆地,突然自主亮了起来!
没有开机动画,没有操作界面。
屏幕上,只有一个简洁的、不断闪烁的、由绿色光线构成的**对话输入框**。
而在输入框的上方,显示着一行系统提示,同样是绿色的字体:
`Identity confirmed: S.q. (身份确认:苏晴)`
`Awaiting Vocal mand... (等待语音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