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城的喧嚣与九幽宫带来的阴霾,似乎被无形剑阁驻地那运转不息的混沌大阵隔绝在外。驻地核心,归墟阁最深处的静室内,万籁俱寂,唯有混沌灵气如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中央蒲团上的身影。
林无痕双目微阖,心神沉入识海深处,正与那页承载着《万化归墟诀》总纲的太初石碑碎片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沟通与参悟。自碎星礁初步立足后,他对“归墟”真意的理解日益精深,修为亦水涨船高,稳步向着更高的境界迈进。
然而,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修炼中,异变陡生!
一直静静悬浮于识海中央,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石碑碎片,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其震幅之大,远超以往任何一次共鸣,甚至引动了林无痕整个神魂之海的动荡。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感,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混合着渴望、敬畏与一丝战栗的复杂情绪,透过碎片,狠狠撞击在他的心神之上。
“嗡——!”
碎片表面那些原本晦涩难明的古老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灰蒙光芒。光芒汇聚,竟在林无痕的识海中投射出一幅极其模糊、残缺不全的星图轨迹。这星图并非寻常认知中的星辰排列,而更像是由无数个正在寂灭、坍缩的“点”与扭曲的“线”构成的诡异图案,充满了终结与虚无的意蕴。
与此同时,四个蕴含着无尽道韵,仿佛来自宇宙开辟之初,又似宣告万物终结的古老音节,直接烙印进林无痕的灵魂深处——
**“归……墟……海……眼……”**
这四字一经浮现,林无痕周身自行运转的混沌灵气瞬间紊乱,静室内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仿佛无法承受这四个字所代表的重量与恐怖。
“噗!”林无痕猛地睁开双眼,一口蕴含着精纯混沌气息的鲜血喷出,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燃烧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与炽热的光芒。
“归墟海眼……”他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让他神魂随之震颤。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识海中的石碑碎片在传递出这个名字和那幅模糊星图后,并未平息,反而散发出一种近乎“归心似箭”般的牵引感,牢牢指向混沌海的某个不可测度的方向。
这种强烈的召唤,前所未有!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激荡的心神,立刻起身,一步踏出,身形已出现在归墟阁顶层的议事殿内。
“星璇,玄机子,速来见我!”
片刻之后,感受到林无痕气息剧烈波动的星璇仙子与玄机子匆忙赶到。见到林无痕苍白的脸色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复的异常道韵波动,两人皆是心中一沉。
“阁主,发生了何事?”星璇仙子关切地问道,指尖已有温润星光流转,欲要探查林无痕的状况。
林无痕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他目光凝重地看向两位最得力的臂助,沉声道:“我需立刻查询关于‘归墟海眼’的一切信息,动用我们所能调动的最高权限。”
“归墟海眼?”玄机子抚须的手一顿,眼中露出茫然,他博览群书,对阵道、地理涉猎极广,却从未听说过此地名。
星璇仙子亦是秀眉微蹙,摇了摇头。
林无痕不再多言,直接激活了与万界楼秘密联络的传讯法阵,动用了因碎星礁合作而提升至五星的绝密权限,同时,也向星辰阁发送了最高级别的信息咨询请求。
等待回复的时间并不长,但无论是万界楼还是星辰阁传回的信息玉简,都透着一股非同寻常的沉重。
林无痕将神念沉入玉简,越是阅读,脸色便越是凝重。良久,他放下玉简,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中震撼之色未消,反而更添了几分决然。
“阁主,这归墟海眼究竟是……”玄机子忍不住问道。
林无痕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混沌海三大绝地之首,亦是……宇宙的‘终点’之一。”
根据万界楼绝密卷宗记载和星辰阁以巨大代价推演出的零星信息,“归墟海眼”并非固定存在于混沌海的某处坐标,它更像是一个移动的、吞噬一切的终极陷阱。传闻,那是旧宇宙纪元彻底寂灭后留下的“伤疤”,是万物最终的归宿之地,连光阴、法则、乃至概念本身,流入其中亦会彻底化为虚无。卷宗中用了大量“疑似”、“传说”、“不可考”等字眼,但所有记载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凶险万分,亘古罕有生灵能靠近并生还。甚至有模糊的警示提及,曾有探寻永恒之谜的大罗金仙踏入其影响范围,最终其留在宗门的本命魂灯亦彻底熄灭,神魂俱灭!
星璇仙子听完,俏脸瞬间血色尽失,急声道:“阁主!此地凶险至此,连大罗金仙都可能陨落,您万万不可涉足!这或是某种陷阱,或是……”
玄机子也连忙劝阻:“是啊,阁主!我剑阁如今正值发展关键时期,碎星礁基业初定,万界城内九幽宫虎视眈眈,您乃剑阁支柱,岂能轻身犯险,前往此等十死无生之地?”
林无痕转过身,望向窗外那仿佛永无止境的混沌海方向,目光似乎已经穿越了无尽空间,落在了那令人心悸的“海眼”之上。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你们的担忧,我明白。”
“但,此次非是心血来潮,亦非外力逼迫。”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精纯的归墟剑气缭绕,引得周围光线都微微暗淡,“这是源自《万化归墟诀》本源的召唤,是功法迈向真正圆满的关键契机。我感知到,唯有在那里,才能真正触及‘虚无’的本质,理解‘归墟’之后所蕴藏的‘新生’真谛。这不仅关乎我的道途,更可能关系到……我们一直追寻的,‘虚无’背后更深层的真相。”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种坚定,源于道心的共鸣,源于对至高境界的追求,超越了生死利弊的权衡。
星璇仙子和玄机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但也看到了林无痕那不可动摇的意志。他们深知,道途之上,有些关卡必须亲自去闯,有些机缘纵是刀山火海亦不能退缩。
“我意已决。”林无痕最终说道,“剑阁事务,暂由星璇与玄机子共同执掌。霸山负责碎星礁前哨防务,若遇不可抗之外敌,可弃礁保人,一切以保存实力为上。”
他顿了顿,取出两枚凝聚了他本源剑气的灰色玉符,交给星璇与玄机子:“此符蕴含我全力一击,危急时刻可作震慑。此外,我此行并非全无准备,自有保命手段。”
安排完一切,林无痕不再犹豫。他一步踏出归墟阁,身形化作一道黯淡的灰色流光,并未惊动任何弟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混沌海那无边无际的灰蒙雾气之中。
星璇仙子与玄机子立于阁顶,望着林无痕消失的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归墟海眼……”玄机子喃喃自语,脸上忧色难掩。
星璇仙子轻叹一声,星光般的眸子里却渐渐燃起一丝信念:“阁主之道,非常人可度。他既前往,必有把握。我们只需守好剑阁,等他归来便是。”
只是,那“宇宙终点”之名,如同沉重的阴霾,笼罩在两人的心头。林无痕的这次独自征程,注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莫测。无形剑阁的未来,也随着他毅然决然地踏入那片连大罗金仙都可能陨落的绝地,而充满了更大的变数与……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