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对院里的鸡毛蒜皮毫不在意,他此刻正面临着穿越以来最大的挑战。
院子里的吵闹声,在他走出来的那一刻,诡异地安静了半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贾张氏见正主出来了,演得更来劲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指着秦枫的鼻子。
“秦枫!你可算出来了!你今天必须给大家伙儿一个说法!”
“你凭什么搞特殊?凭什么就你家能安电灯、安电表?”
“你安那个玩意儿,是不是以后全院的电费都得听你的?你想让我们摊多少就摊多少?”
秦枫的眼神,越过撒泼的贾张氏,落在了她身后那个背着手、一脸沉痛的易中海身上。
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
“易中海。”
秦枫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寂静的池塘。
“我记得,厂里只是免了你一大爷的职务,让你接受调查。”
“这才几天,你又想拉着全院的人开会了?”
易中海的脸色一僵,眼皮跳了跳。
“秦枫同志,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听大家伙儿有意见,想出来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情况?”秦枫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这电灯,是杨厂长特批的,说是技术人员的福利,方便我晚上看图纸。”
“这电表,是后勤科的师傅来装的,也是厂里的安排。”
秦枫环视一圈,看着院里那些探头探脑的邻居,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们是觉得杨厂长的决定有问题,还是觉得轧钢厂的安排不合理?”
一句话,把所有人都问住了。
质疑杨厂长?谁敢!
易中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秦枫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
“至于贾大妈担心的电费问题,更是可笑。”
“这个电表,叫独立电表。
意思就是,从今天起,我家用的电,由这个表单独计算,电费我直接交给厂里,跟院里的总电表再没任何关系。”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了三大爷阎埠贵。
“三大爷,您是文化人,最会算账。”
“您给大家伙儿算算,原来咱们几十口人用一个总电表,现在我家的电分出去了,那总电表走的字儿,是多了还是少了?”
“大家伙儿以后平摊的电费,是高了还是低了?”
阎埠贵扶了扶眼镜,脑子里的小算盘瞬间就拨响了。
对啊!
秦枫家是院里的用电大户,又是电灯又是收音机的。
他家分出去单过,那总电表剩下的度数可不就少了嘛!
大家伙儿平摊的钱,自然也就少了!
这是好事啊!
阎埠贵的眼睛亮了,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院里的人大声说。
“秦枫说的没错!这是好事!以后咱们每家每户,都能省下几分钱的电费!”
这话一出,院里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
原来是好事!
那贾张氏在这里又哭又闹,是图什么?
大伙儿看贾张氏的眼神,立刻就带上了鄙夷。
贾张氏也傻了,她哪懂什么独立电表,她只听懂了“省钱”两个字。
可这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求助似的看向易中海。
易中海的脸,已经成了猪肝色。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秦枫三言两语就把死局给盘活了,还把“坏事”变成了人人叫好的“好事”。
他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棉花上,还溅了自己一身的灰。
秦枫看着窘迫的易中海,眼神冷了下来。
“易中海,你作为厂里的老工人,不带头拥护厂里的决定,反而在这里煽风点火,挑拨邻里关系,唯恐天下不乱。”
“看来上次的批评教育,对你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向杨厂长汇报。看看厂里对屡教不改的人,到底是个什么处理意见。”
“你……”易中海指着秦枫,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怕了。
他真的怕秦枫再去杨厂长那告他一状。
秦枫不再看他,转身对秦月和苏婉清温和地说。
“风大,回屋吧。”
“砰。”
门关上了。
留下院子里一地鸡毛,和面如死灰的易中海。
这件风波,就像投入水中的一颗小石子,仅仅泛起了一圈涟漪,就迅速平息。
几天后。
一辆半旧的军绿色吉普车,突兀地停在了四合院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神情严肃的年轻人。
他在院门口站定,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哪位是秦枫同志?”
这动静,立刻惊动了整个院子。
贾张氏从门缝里往外看,心里直犯嘀咕,这又是哪路神仙?
许大茂正好下班回来,看到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连忙缩到墙角,生怕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易中海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他以为是秦枫告状,厂纪委的人找上门了。
秦枫正在屋里陪苏婉清看书,听到声音,他走出来。
“我就是。”
那个军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秦枫同志,杨首长请您过去一趟。”
“杨首长?”秦枫心里一动。
“请上车吧。”军人没有多做解释,拉开了车门。
在全院人震惊、恐惧、疑惑的目光中,秦枫安抚地对苏婉清和秦月笑了笑,镇定自若地上了那辆吉普车。
车子没有开往轧钢厂,而是一路向西,驶入了一片外表寻常,内部却戒备森严的区域。
高墙,电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肃杀和保密的气息。
秦枫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清瘦,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老人,正背着手站在窗前。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没有肩章,但身上那股久经沙场、运筹帷幄的气度,却比任何军衔都更有分量。
他转过身,一双眼睛虽然略带疲惫,却依旧锐利如鹰。
“你就是秦枫?”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杨老,您好。”秦枫认出了他。
这位,正是杨厂长的老首长,一位真正从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开国将领,如今主管着国家最核心的几个军工项目。
“小杨跟我提过你很多次,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杨老指了指桌子。
“坐。”
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图纸,图纸的边角已经被揉搓得起了毛边。
“小枫,你来看看这个。”
杨老的语气,没有了面对外人时的威严,反而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和沉重的忧虑。
秦枫走上前,目光落在那张图纸上。
只一眼,他的心跳就漏了一拍。
那上面画着的,是一个结构极其复杂的曲面零件。
航空发动机的涡轮叶片!
“这是我们最新型号的航空发动机叶片,对材料和曲面精度的要求,都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杨老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图纸上那个核心部件上。
“设计图,我们自己的专家,没日没夜,搞出来了。”
“可它现在,就只是一张废纸。”
杨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我们的三轴机床,精度根本达不到图纸的要求。
反复试验,废品率高得吓人,几百个件里,都出不了一个合格品。”
“而能加工这种复杂曲面的五轴联动高精度机床,国外那些人,对我们封锁得死死的。
别说买,连看都不让我们看。”
杨老拿起桌上的一个金属零件,那是一个加工失败的叶片,上面布满了细微的,但在高速运转下却足以致命的瑕疵。
他用力攥着那个废品,手背上青筋暴起。
“没有这‘工业母机’,我们再好的设计,也只能躺在纸上睡大觉!”
“没有合格的发动机,我们的飞机,就永远只是个飞不起来的铁壳子!”
“我们的飞行员,就只能开着那些落后的老旧飞机,用自己的命,去填补和人家的技术差距!”
老将军的声音,微微发颤。
那是一种英雄迟暮,壮志难酬的悲凉。
秦枫的心,被这番话狠狠地撞击着。
他看着图纸,看着杨老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杨老口中的“工业母机”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个国家工业的皇冠。
没有它,就没有高精尖的制造业。
没有它,所谓的工业强国,就是一句空话。
前世,他的祖国为了打破这项技术垄断,付出了几代人的心血。
而现在,这个沉重得能压垮一个时代的难题,就摆在他的面前。
也就在这一刻,他脑海中那座沉寂的【时代丰碑】,猛然震动起来。
【工业母机】那片刚刚被点亮的区域,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无数模糊的、破碎的知识残响,像奔腾的洪流,在他的意识深处涌动。
有古代神匠鲁班对机关构造的奇思妙想。
有近代工业先驱詹天佑对精密测绘的严谨态度。
更有无数牺牲在实验台前,连名字都未曾留下的前辈们,对失败数据的总结和对成功方向的执着推演。
这些,都是“先驱者”们留下的宝贵遗产。
秦枫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与眼前这个关乎国家命运、民族脊梁的难题相比,四合院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争斗,显得那么可笑,那么微不足道。
他终于明白了。
这,才是他真正的战场。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激动,重新将目光聚焦在那张图纸上。
凭借着21世纪顶尖工程师的系统知识,和脑海中奔涌的灵感碎片,他几乎是在瞬间,就看穿了这张图纸背后所有的技术难点和可能的突破方向。
杨老一直观察着他。
他看到这个年轻人,从最初的震惊,到激动,再到此刻的沉静。
那双眼睛里,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工程师面对顶级难题时,才会有的专注与狂热。
杨老那颗几乎已经沉入谷底的心,莫名地,又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怎么样,小枫?”
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
“有思路吗?”
秦枫抬起头。
他眼中的火焰已经沉淀下来,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璀璨星海。
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平静而自信的笑容。
“首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山岳的力量。
“也许……我能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