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林曦站稳脚跟，冰冷干燥的空气瞬间涌入肺叶，带着一股陈旧的灰尘和某种……香料的气味。
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不再是第一个副本里那种血肉模糊的医院废墟，而是一座极度奢华，却处处透着诡异的欧式古典歌剧院。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高高的穹顶垂下，折射出昏黄的光线，将整个观众席笼罩在一片暖昧的阴影里。猩红的天鹅绒座椅如同凝固的血浪，层层叠叠向上延伸，直至没入黑暗。舞台的幕布紧闭，深紫色的绒布上，用金线绣着繁复而扭曲的花纹，像是某种抽象的符咒。
空气里流淌着若有似无的咏叹调，断断续续，仿佛一张磨损严重的老唱片，永远唱不到高潮部分。
“这……这是什么地方？”年轻男人声音发颤，他紧紧抓着身边一个壮硕男子的胳膊。
“管他什么地方，肯定比上个鬼地方强！”壮硕男子啐了一口，故作镇定地环顾四周，但紧绷的肌肉出卖了他。
林曦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她轻轻吸了吸鼻子，那香料的味道更浓了，像是麝香混合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又带着一丝腐败的甜腻。她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饶有兴致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啧，巴洛克风格混了点哥特元素，水晶灯是好东西，就是光线调得太阴间了。”她低声评价，顺手摸了摸旁边雕刻着恶魔脸谱的廊柱，“做工挺精细。”
其他几个玩家看着她，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上一个副本里，她“调戏”主宰的画面通过直播传了出去，“boss老婆”这个称号不胫而走。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弹幕开始滚动：来了来了！boss老婆驾到！】
【这个副本看起来好高级，鬼都这么有品位吗？】
【我赌五毛，老婆又要发现什么奇怪的帅点了！】
“欢迎各位，来到‘永恒悲歌’剧院。”
一个温和、清晰，却毫无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旷的剧院里响起，如同冰冷的银勺敲击在玻璃杯上。
众人骇然四顾，只见舞台中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燕尾服，身姿挺拔如松。脸上戴着一张纯白色的、没有任何五官的光滑面具，只在眼睛的位置留出两个孔洞，后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手指修长，戴着一副干净的白色手套，此刻正优雅地交叠在身前。
“我是本剧院的经理，也是你们此次演出的……评委。”他微微欠身，动作无可挑剔，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敬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演出？什么演出？”一个女玩家紧张地问。
“每一位进入剧院的客人，都需登台献艺。”经理的声音带着一丝金属质的回响，“歌声，舞蹈，乐器，甚至……你们的恐惧本身，都可以是表演的一部分。取悦观众，或者……”他顿了顿，面具似乎转向了林曦的方向，尽管没有眼睛，却让人感到一股冰冷的注视，“……取悦我。”
“失败者，将永远留在剧院，成为……装饰的一部分。”
他的话音刚落，舞台两侧的墙壁上，那些原本以为是浮雕的东西，突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那赫然是一个个被镶嵌进墙壁、表情凝固在极致惊恐中的人体！他们像是琥珀里的昆虫，成为了这奢华剧院永恒的一部分。
“啊——！”几个玩家同时尖叫起来。
唯有林曦，眼睛微微亮了起来。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装饰品”，最终定格在经理那光滑的面具和优雅的身姿上。
“无声魅影？”她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探究的兴奋，“不对，气质更冷，更……绝对。而且这声音，是直接响在脑子里的？”
她想起了上一个副本里，主宰那混乱的逻辑核心和因为“柔软”触感而产生的悸动。眼前这个经理，看似完美无缺，程序严谨，但那种极致的冰冷和秩序本身，是不是也意味着……某种极致的脆弱？
经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交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现在，请选择你们的剧目，或者……即兴表演。”他无视了其他人的恐惧，声音依旧平稳，“演出，即将开始。”
其他玩家慌乱地开始讨论，有人试图唱歌，声音抖得不成调；有人想跳舞，却四肢僵硬。
林曦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感受着怀中那微弱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悸动——那是离开上一个副本时，主宰强行塞入她怀中的一小片冰冷的、缠绕着污秽绷带的金属碎片。此刻，这碎片正隔着衣物，散发着一丝微弱的热量。
是主宰在感应她的处境？还是这片碎片，对眼前的“同类”产生了反应？
她抬起头，迎着那没有面孔的注视，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大胆，与周围绝望恐惧的氛围格格不入。
她没有去碰节目单，而是径直向前走去，发出清脆的、孤独的回响，一步步走向舞台，走向那个白色的身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在距离经理三步远的地方，林曦停下。她微微歪头，仔细打量着那张光滑的面具，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然后，她用一种清晰而带着蛊惑的语调，轻声问道：
“经理先生，您这张面具……真漂亮。是因为下面的脸太完美，怕我们凡人承受不住，还是因为……”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如同上一次副本那样，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好奇，一字一句地问：
“……有什么，不能让观众看到的‘秘密’呢？”
整个剧院的背景音乐，那断断续续的咏叹调，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纯白面具之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似乎波动了一下。
经理交叠的双手，缓缓地，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