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韵飞升的余波,在天断山脉乃至整个大陆回荡了整整七日。
这七日,仙门垂落的光柱似乎都比往日明亮三分,空气中弥漫的仙灵之气也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活跃韵律,仿佛在为那位打破常规、提前登仙的宗主贺。无数修士谈论、惊叹、揣测,四大乘势力更是陷入了一种复杂的沉寂,既有对风无极手段的更深敬畏,也有对林芷韵际遇的难以言喻的向往,更有对自身道途的深刻反思。
无极宗核心营地,气氛肃穆中带着昂扬。
宗主飞升,乃宗门天大喜事,意味着宗门正式与“仙”字结缘,地位将无可动摇。但宗主之位不可久悬,宗门事务亦需有人统领,尤其在如今这风云汇聚的天断山。
第七日清晨,朝阳初升,霞光染透云海。
后山竹楼的门,无声开启。
风无极依旧是一袭青衫,缓步而出。他没有御空,只是沿着山间小径,一步步走向核心营地。步伐从容,如同饭后散步,却仿佛踏在某种天地韵律的节点上,所过之处,风停云驻,草木低伏,连流淌的灵气都变得温顺。
营地中央,所有在营的无极宗门人,早已得到传讯,整齐肃立。赵铁柱、孙淼立于最前,身后是王二狗、张小花等核心弟子,再后是数十位元婴长老与众多金丹、筑基期的中坚力量。人人屏息凝神,目光崇敬地望向那道缓缓走来的身影。
风无极走到众人之前,停下脚步。他的目光平静扫过,没有任何威压,却让每个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宁静与臣服。
“芷韵已登仙路,此乃她之机缘,亦是宗门之幸。”风无极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平淡如常,却带着定鼎乾坤的力量,“然,宗门不可一日无主。”
他的目光落在赵铁柱身上。
赵铁柱身躯一震,立刻出列,躬身抱拳:“弟子在!”
“铁柱,”风无极看着他,“你性情沉稳,根基厚重,在宗门多年,处事公允,于宗门贡献卓着。今芷韵登仙,便由你暂代宗主之位,总理宗门一切事务。”
赵铁柱闻言,并无太多惊讶,唯有沉甸甸的责任感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弟子赵铁柱,领老祖法旨!必当恪尽职守,鞠躬尽瘁,不负老祖与宗门所托!”
“嗯。”风无极微微颔首,又看向孙淼,“孙淼。”
“弟子在!”孙淼踏前一步,抱剑行礼。
“你剑心通明,锐意进取,可为宗门护法长老,协理宗门内外防卫、刑律之事,执掌战部。”
“弟子领命!”孙淼眼中剑光一闪,郑重应下。
“王二狗。”
“弟子在!”王二狗连忙出列。
“你痴于丹道,颇有天分。即日起,升任丹阁首席长老,统辖丹阁一应事务,并需精研此界与仙界药理异同,为宗门开辟新途。”
“是!谢老祖!”王二狗激动得脸色发红。
“张小花。”
“弟子在!”
“你于阵道推演一道,才华出众。即日起,升任阵阁首席长老,总揽宗门内外阵法布置、维护、革新之责。天断山交汇区阵法网络,亦由你牵头维护精进。”
“弟子遵命!”张小花躬身应道,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风无极又点了数位沉稳可靠的元婴长老,分别委以重任,或执掌经阁传承,或管理内外庶务,或负责弟子培养。
片刻之间,宗门新的权力架构已然清晰。赵铁柱暂代宗主,孙淼为护法长老,王二狗、张小花分掌丹、阵二阁核心,其余长老各司其职。无极宗这艘巨舰,在失去了林芷韵这位优秀船长后,迅速由风无极亲手调整好了新的舵手与骨干,依旧稳如磐石。
“宗门事务,便如此定下。”风无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尔等当齐心协力,勤修不辍。此地交汇区,乃千古机缘,亦是磨砺之地。好生把握,吾与小芷韵在仙界等你们。”
“谨遵老祖教诲!”众人齐声应诺,声震山林。
风无极不再多言,转身,目光投向那高悬的仙门。
他此番安排宗门后事,并非临时起意。林芷韵提前飞升,虽在他计划之中,但也意味着此间事务需有人妥善料理。赵铁柱等人跟随他日久,根基心性皆堪造就,足以在他离去后,稳住宗门,并借助天断山这方宝地,继续壮大。
而他自己……
此界之事,于他而言,早已了无牵挂。仙门既已真正洞开,林芷韵也已先行一步,他留在此处,已无必要。是时候,去那所谓的“仙界”看看了。看看那更高处的风景,也看看……是否能寻到一些,或许与万年前那场变故,与系统偶尔提及的“猎天计划”相关的线索。
当然,最重要的是,看看芷韵那丫头,在那边过得如何。毕竟是他亲手送上去的,总得照看一下。
念及此处,风无极身形微动,已从营地中央消失,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仙门垂落的光柱正下方,距离那宏伟门户不过百丈之遥。
下方,所有无极宗门人,以及被此处动静吸引而来的四方修士,都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老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
风无极并未理会下方无数道目光。他仰头,望着那扇门,眼神依旧平静,却似乎比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
他没有像送林芷韵时那样,去“推开”仙门。那扇门对他而言,本就不存在“开”或“关”的概念。
他只是随意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身影已融入那永恒垂落的仙光之中。
然后,是第二步。
这一步落下,他的身影仿佛变得无限高大,又仿佛无限渺小,似与那仙门,与那门后的浩瀚星空,融为了一体。
在所有人震撼到近乎呆滞的目光中,风无极的身影,就这样简简单单、如同散步般,踏着那垂落的仙光,一步步,走向那高悬的仙门。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法则轰鸣的异象。他甚至没有动用丝毫法力,只是走着,如同行走在自家后院通往书房的小径上。
百丈距离,不过寥寥数步。
转眼间,他已来到仙门之前。
这一次,仙门甚至未曾“洞开”,那两扇仿佛由混沌星核雕琢的巨门,在他面前,如同虚设,又或者说,它们的存在本身,对他便不构成任何阻碍。
风无极脚步未停,就这样,一步,踏入了仙门之内。
他的身影,没入了那流淌的仙光与门后深邃的星辉之中,消失不见。
仙门依旧,光柱垂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无极宗老祖,那位一言开天门、一语定乾坤、深不可测到无法理解的存在,就在刚刚,如同饭后散步般,轻松惬意地……走进了仙界!
没有飞升雷劫,没有仙音接引,没有任何此界修士认知中“飞升”该有的仪式和艰难。
就那么……走上去了。
死寂。
比林芷韵飞升后更彻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天断山脉。
不知过了多久,云梦子才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望着那恢复平静的仙门,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茫然与敬畏:“这……便是真正的……仙人之姿么?”
苦竹禅师闭目,长宣佛号,手中念珠却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青霖元君失神地望着,喃喃道:“吾辈所求之飞升……于前辈而言,原来真的……只是迈过一道门槛罢了。”
焚天老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重重地、带着无尽复杂情绪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而无极宗众人,在最初的震撼与失神后,随即爆发出冲天的欢呼与激动!老祖登仙!以如此不可思议的方式!这比宗主飞升,更让他们感到无上的荣耀与自豪!
赵铁柱强压激动,转身面对所有门人,声音洪亮,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老祖已然登仙!此乃我无极宗万古未有之盛事!我等更当勤勉,不负老祖所托,不负宗门栽培!稳固此间基业,静候老祖与宗主仙音!”
“谨遵代宗主之命!”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响起,士气如虹。
风无极的离去,并未让无极宗陷入混乱或颓败,反而如同注入了一剂最强的强心针。一位能以如此姿态“走入”仙界的老祖,其留下的宗门,谁敢轻侮?其留下的传承与余荫,又将何等深厚?
新的时代,随着老祖这一步迈入仙界,真正拉开了序幕。
而下方的喧嚣、震撼、谋划、期许,都已与踏入仙界的那道青衫身影无关。
仙门之后,是另一番,更加浩瀚无垠的天地。
风无极的仙界游历,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