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3层通往b2层的通道是一条斜向上的维修管道。
管道内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显然很久没人使用。阿哲走在最前面，用匕首割开碍事的蛛网，他背上的探测器不断扫描着周围的动静。
“热源集中在东北方向，”阿哲压低声音报告，“应该是活体样本库的核心区域。那边......温度显示异常低，零下三十度左右。”
邵明走在队伍中间，他每向上走一步，体内的冰核搏动就更强烈一分。那种共鸣感已经从隐约的呼唤变成了明确的吸引——像磁铁的正负极，像深海中的鲸歌。
“它在那里，”邵明声音发颤，“那个源头......就在前方。”
秦雨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已拔出手枪，枪口指着管道出口的方向。陈默则闭眼感知，他的空间异能虽然无法穿透厚重的金属墙壁，但能模糊感觉到前方区域的巨大空间和密集的......能量反应。
像一片冰冷的星海。
维修管道的尽头是一扇通风栅栏。阿哲用工具小心撬开四个角的螺丝，栅栏被轻轻取下。外面是b2层的天花板夹层，距离地面约三米高。
秦雨墨率先探出头，用战士头盔上的微光摄像机扫描下方。
她整个人僵住了。
陈默察觉到她的异常，也探身向下望去——
即使是见惯了末世惨状的他，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地狱的陈列馆。
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直径至少有五十米。冰冷的蓝色光照亮了整个区域，那是一种特殊的冷光源，使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非现实的质感。
空间中央是一个环形的控制台，周围呈放射状排列着数百个圆柱形培养舱。
每一个培养舱都高三米，直径一米五，由透明的强化玻璃制成。舱内充满了淡蓝色的半透明液体，液体中浸泡着......
人。
不，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人”了。
最外围的培养舱中，是那些被称为“冰种”的早期实验体。他们大多呈现不同程度的身体畸变：有的肢体扭曲成怪异的角度，有的皮肤表面覆盖着晶体状的突起，有的已经看不出完整的人形，只是一团勉强维持着类人轮廓的、半结晶化的肉块。他们一动不动，但舱体上微弱的指示灯显示他们仍保有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生命的话。
往内一圈，是“第一代”和“第二代”融合体。他们的形态更接近人类，但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肌肉萎缩或异常膨胀，许多人的眼眶中没有眼球，只有两团幽蓝的光芒。一些人的胸腔是透明的，能直接看到内部缓慢搏动的、被冰晶包裹的心脏。
最内圈，是“第三代”和寥寥几个“第四代”。
他们看起来几乎完整，甚至可以说保留了人类外表的“美感”。皮肤白皙光滑，五官清晰，身体比例匀称。但正因如此，才更加诡异——他们全都闭着眼，表情平静得如同沉睡，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可他们身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有的从脊椎插入，有的直接刺入太阳穴。舱体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流：脑波活动近乎直线，能量输出稳定维持在某个危险阈值，新陈代谢被压制到极限......
“能量容器，”阿哲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发干，“他们把这些人做成了活的电池。意识被抹除了，只剩下维持生命体征和能量输出的基本功能。”
秦雨墨的枪口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她见过战场上最残酷的死法，但眼前这种将人改造为“物品”的邪恶，触及了她作为战士的底线。
邵明是最后一个看向下方的。
他的目光掠过一排排培养舱，体内的冰核在这一刻剧烈震颤，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腔。那种共鸣强烈到让他产生了幻觉——仿佛下方那数百个培养舱中的能量流，正在与他体内的冰核形成某种共振网络。
然后，他的视线定格在内圈第三个培养舱。
舱体上的标识清晰可见：FG3-007。
培养舱内的“人”是个年轻男性，看起来不超过二十五岁。黑色短发，五官清秀，身材偏瘦。他闭着眼，表情安详得诡异。
邵明盯着那张脸，大脑一片空白。
太像了。
不是相貌的完全一致，而是一种......本质上的相似。骨相的轮廓，眉毛的弧度，甚至那种沉睡时微微抿起的嘴角——
就像在照一面扭曲的镜子。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从“巢穴”带出来的、已经磨损严重的皮夹。皮夹里有一张塑封的照片，是末世前他和家人的合影。照片上的他，穿着白大褂，对着镜头露出腼腆的微笑。
照片上的脸，和培养舱里那张沉睡的脸，有七分相似。
不，不止是相似。那种感觉......
“体征数据匹配度：92.7%。”
一个冰冷的电子音突然在空旷的空间中响起！
众人大惊，秦雨墨的枪口瞬间指向声音来源——是中央控制台，一个屏幕不知何时自动亮起，上面正滚动显示着两列数据。左边是培养舱FG3-007的实时体征监测数据，右边是......
是邵明的数据！
“怎么可能？！”阿哲失声道，“他们怎么会有邵明的数据？！”
陈默猛然醒悟：“b3层！那些早期数据被转移前，他们肯定做过备份交叉分析！邵明，你是不是在末世初期去过任何医疗机构？或者......参加过任何体检项目？”
邵明脸色惨白如纸，他想起了一些几乎被遗忘的事。末世前三个月，市里推行过一个“全民健康优化计划”，各大医院提供免费深度体检。作为医生，他带头参加了，还鼓动科室同事一起去。那次的体检异常详细，抽了十几管血，做了全身ct和基因筛查......
“他们早就开始了......”邵明的声音在发抖，“在冰封之前，他们就在筛选......合适的‘载体’......”
屏幕上，对比数据还在滚动：
【FG3-007基因序列标记点......与外部样本Shao_m_0843匹配......】
【冰核能量共鸣频率......高度趋同......】
【建议：进行直接接触测试，验证共生稳定性......】
“接触测试”四个字让陈默寒毛倒竖。
“撤！立刻——”他的命令还没说完，异变突生！
下方的培养舱区域，FG3-007的培养舱突然发出明亮的蓝光！舱内的液体开始剧烈翻涌，那个与邵明极其相似的实验体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的幽蓝火焰！
与此同时，天花板四周的通风口突然打开，大量乳白色的气体汹涌喷出！气体迅速下沉，浓度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麻醉气体！闭气！”秦雨墨厉声警告，但已经晚了。
阿哲第一个中招，他只吸入了少许，就感到四肢迅速麻痹，手中的探测器“哐当”掉在金属网格上。他想从工具包里掏防毒面具，但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秦雨墨屏住呼吸，试图用匕首割开背包取出面罩，但气体的浓度太高了，一些通过皮肤接触就开始生效。她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慢。
陈默第一时间发动空间异能，试图将周围的气体收入空间。但气体是持续喷发的，而且范围太大，他的精神力在迅速消耗，只能勉强在四人周围撑开一个稀薄些的区域。
“往下跳！去控制台！那里可能有独立通风或关闭系统！”陈默咬牙道，他已经感到头晕。
秦雨墨用尽最后力气，一刀割断固定安全绳的卡扣，率先从三米高处跃下。她落地翻滚，但双腿发软，几乎是爬着冲向中央控制台。
陈默抓住已经半昏迷的阿哲，也跳了下去。邵明紧随其后，但他体内的冰核在麻醉气体和下方FG3-007的共鸣双重刺激下，彻底失控了！
跃下的瞬间，邵明周身爆发出肉眼可见的冰蓝色气旋！气旋将周围的麻醉气体吹散，但也将他的体温急速降低。他摔在地上，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白霜。
“邵明！”陈默回头看到他异常的状态，心下一沉。
秦雨墨已经冲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寻找气体控制选项。但屏幕需要权限认证！
“阿哲！破解它！”秦雨墨扭头喊道，但阿哲已经瘫倒在地，只有手指还在微弱地抽搐。
陈默将阿哲放在控制台边，自己看向屏幕。上面的界面非常复杂，而且有动态加密符号在滚动。这不是短时间内能破解的。
麻醉气体的效果越来越强，即使有邵明失控能量制造的混乱气流，高浓度的神经抑制剂仍在渗透。秦雨墨的视线开始模糊，她单膝跪地，用枪托支撑着身体。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精神力因持续对抗气体吸入而快速消耗。他看向四周，培养舱中那些“能量容器”依然安静，只有FG3-007的那个舱体蓝光越来越盛，里面的实验体正隔着玻璃，用那双幽蓝的眼睛“注视”着邵明。
不，不是注视。
是吸收。
陈默敏锐地感觉到，邵明身上逸散出的冰核能量，正化作丝丝缕缕的蓝光，被FG3-007的培养舱吸收！而随着能量的吸收，FG3-007舱体的数据读数在攀升，而邵明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这是陷阱！
整个样本库就是一个巨大的能量收集和测试场！邵明的到来，他体内独特的冰核，触发了预设的测试协议！
必须打断这种连接！
陈默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图破解控制台，而是举起了枪。
枪口对准的，是FG3-007培养舱的能源接口！
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刹那——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武器指向。启动三级防御协议。”
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样本库四周的墙壁上，突然滑开八个隐藏的射击孔。孔中探出的不是枪管，而是某种发射器的端口。
“能量束缚网发射器......完蛋......”阿哲用尽最后的意识，喃喃道。
八张闪烁着蓝光的能量网从不同角度射出，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覆盖整个中央区域的大网，朝着陈默等人当头罩下！
网还没落下，其散发的能量干扰就已经让陈默的空间异能一阵紊乱，秦雨墨的电子瞄准镜爆出一串火花。
麻醉气体、能量吸收、束缚网......
绝境。
陈默看着那张罩下的光网，看着身边逐渐失去意识的队友，看着远处皮肤已经开始浮现冰晶的邵明，以及培养舱中那个贪婪吸收着能量的“自己”......
他的手指，缓缓移向了胸前的一个隐藏按钮。
那是“野牛”越野车上，阿哲给他安装的最终应急信号发射器。按下它，远在数十公里外巢穴中的林风会收到最高危警报，但也会彻底暴露他们的位置和危机状态。
这是最后的选择。
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按钮的瞬间——
样本库另一端的气密门，突然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
“砰！砰！砰！”
不是机械开启的声音，而是......蛮力的撞击？还是爆炸？
控制台屏幕上一角，监控画面闪现：门外走廊上，几个穿着“统一纪元”制服但动作僵硬怪异的身影，正在用身体和某种工具疯狂砸门！他们的眼睛里，同样燃烧着幽蓝的光芒，但更加狂乱。
而更远处监控画面显示，b2层其他区域的警报灯在疯狂闪烁，培养舱破裂的警报接连响起！
“实验体......大规模苏醒？！”秦雨墨勉强抬起头，看到监控画面，瞳孔骤缩。
麻醉气体还在释放，能量束缚网即将落下，门外又有暴走的实验体在砸门。
真正的绝境，此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