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暴风雪的势头刚巧弱了几分，但雪花还在没精打采地飘着。“北极星”关闭了所有外部光源，靠着阿哲魔改的微光增强和地形记忆系统，像个盲人摸象似的，一寸一寸蹭到了预定潜入点——风力发电机群下风处那片被气流卷出漩涡状纹理的雪洼子。
车里，空气凝固得能切块。四个人的呼吸声被刻意压到最低，只剩下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还有“铁爪”从喉咙深处发出的、近乎无声的警戒性低颤。这家伙的耳朵时不时转动一下，像两个全天候声波雷达，捕捉着外面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装备，最后确认。”秦雨墨的声音在骨骼传导耳机里响起，冷峻得如同她正在检查的枪械部件。三个人身上那套赶工出来的“乞丐版潜行服”实在谈不上美观——迷彩布拼接处针脚歪歪扭扭，热屏蔽层鼓鼓囊囊，穿起来活像三个会走路的棉被卷。但丑归丑，该有的功能一样没落下：基础热辐射遮蔽、简易环境色适配、关节处还加了防摩擦的软垫。
阿哲背着他那个宝贝得跟命根子似的多功能工具箱，里面叮当作响，全是些“借”来或自制的、奇形怪状的“作案工具”。他手指在几个关键设备上反复摩挲，做着最后的触感确认。
陈默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车内机油味的空气，冲秦雨墨和阿哲用力点了点头，眼神锐利如刀。行动。
车门以毫米级的缓慢速度被推开，预先涂抹的防冻润滑剂确保了绝对的静音。三人如同三道没有重量的青烟，依次滑出，身体几乎在接触雪面的瞬间就伏低、蜷缩，完美融入了地面积雪的阴影和起伏中，连个像样的脚印都没留下——这是下午在“巢穴”里反复模拟演练了不下二十遍的成果，膝盖和手肘都快磨秃噜皮了。
“铁爪”留在驾驶室，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副驾和后座之间的空间，独眼透过特制的单向车窗，死死盯着主人消失的黑暗方向。它是最后的保险，也是连接林风远程预警的活体感应终端。
“按b-2子路线推进，注意你们左前方九点钟位置，地面有未标记的凹坑，可能形成积雪空洞。”林风的声音在三人耳中平稳响起，背景音是她敲击键盘的轻微嗒嗒声，“正前方二十米处，一组震动感应器的有效边界在雪线下两厘米，绕行半径需大于一米。巡逻无人机已于三分二十四秒前通过当前空域，根据其巡航速度和模式推算，你们有五分四十七秒的安全窗口。”
三个人在及膝深的积雪中，采用一种极其耗费体力但异常隐蔽的“拖曳式匍匐”前进。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稳定，身体与雪面的摩擦声被呼啸的风声完美掩盖。阿哲左手举着那个不断刷新数据的微型扫描仪，屏幕发出的微弱绿光被他用身体完全挡住；右手则随时准备抽出干扰设备。
遇到实在无法绕行、独立的低阶激光绊线，阿哲就像拆弹专家一样，小心翼翼地从工具箱侧袋取出那个烟盒大小的黑色干扰器，调整到对应频率，将它吸附在绊线发射器侧面的金属壳体上。设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滋滋”高频噪声，绊线指示灯由稳定的绿色变为闪烁，最终熄灭几秒。三人立刻抓住这短暂的空档，快速通过，阿哲在经过时不忘迅速回收干扰器。
整个过程，陈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肾上腺素飙得比“北极星”的转速表还高。这活儿太他妈刺激了，比走钢丝还刺激一百倍，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舔血。
七分零十八秒后，三人成功抵达燃料储存区外围那道带着倒刺的铁丝网下。网子上，“高压危险”、“生物识别警戒区，擅入者后果自负”的标识牌在昏暗的环境光下泛着冷光，看着就让人小腿肚子转筋。
“瞧好了，看哥给你们表演个魔术。”阿哲压低声音，从工具箱里掏出一个造型怪异、像大号螃蟹钳的工具，前端带有精密的切割头和液压装置。他找准铁丝网一处连接扣件，将工具卡上去，轻轻一握把手——“咔嚓”，一声轻微但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合金锁扣应声而断，切口平整光滑，几乎看不出是被暴力破坏的。
“高端货，专门对付这种‘傻大粗’的机械锁。”阿哲得意地挑了挑眉，尽管没人看得见他的表情。
三人像泥鳅一样依次钻过缺口，正式踏入储存区。眼前的景象让哪怕早有心理准备的陈默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区域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庞大、规整。一排排银光闪闪的标准高压燃料罐，如同沉默的金属巨人，整齐地排列在防爆水泥基座上，罐体上喷涂着清晰的编号和化学标识。旁边的多层防爆储存柜，透过厚重的观察窗，可以看到里面一格一格，幽蓝色和暗金色的高能燃料棒静静地躺在专用支架上，在安全指示灯下流转着诱人而危险的光泽。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特殊的冷却剂和绝缘油的味道。
“开工了兄弟们！时间就是生命！”阿哲压抑着兴奋，声音有些发颤，他飞快地指向不远处几个格外粗壮、标着醒目Δt符号和复杂温度压力曲线的银色储罐，“老陈！优先级S！那两个大家伙！对，就是它们！地热工质！小心点，轻拿轻放！”
陈默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异能如同无形而精准的触手，蔓延出去，轻柔而稳固地包裹住那两个比人还高的银色储罐。心念一动，储罐在原地瞬间消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引起丝毫震动，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在陈默的意识感知中，它们已被稳妥地安置在空间内早已预留好的、做了防震处理的区域。
“燃料棒！左边第三个防爆柜，中间那层，三根金色的！对，就是那个型号！c.c.A.-7型高密度核燃料电池棒！发了发了！”阿哲的眼睛在夜视仪后面瞪得溜圆，活像发现了金矿。
陈默依言而行，三根沉甸甸、入手微温、蕴含着惊人能量的圆柱体被悄无声息地“取”走。
“那边墙角！那个银白色、带有蜂窝状散热孔的方箱子！涡轮发电模块备用机！好东西！”
“还有那个！叠在一起的金属板组件！板式换热器核心！旁边那小箱子！对！写着‘控制单元备份’的！统统拿走！”
陈默此刻化身为最高效的隐形搬运工，目光如电，手随心动。阿哲的指令如同最精准的购物清单，每指向一处，就有一件或一批宝贵的物资从现实世界被“抹去”，存入那个近乎无限的异度空间。爽感如同电流般一阵阵冲刷着他的神经，这种“零元购”巅峰体验，简直让人上瘾。
秦雨墨始终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半跪在靠近入口的阴影里，脉冲枪稳稳地架在臂弯，枪口随着她锐利的目光缓缓移动，严密监控着两个自动机枪塔的射击死角方向，以及任何可能来人或出现异常的通道。她的呼吸平稳悠长，心率甚至比平时训练时还低，显示出极致的心理素质和战场掌控力。
就在陈默按照阿哲最后的指点，将意念锁定在那个装着某种透明粘稠液体、标签复杂得像天书的特种密封罐上，准备进行最后一次“查漏补缺”式的收取时——
“嘀——！！！！”
一声尖锐、高亢、仿佛要刺穿耳膜、撕裂整个夜空宁静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狂暴地炸响了！声音来源并非他们所在的燃料区，而是紧邻的变电房方向！
紧接着，就像被这声警报惊醒的巨兽，“唰”的一下，整个外围能源区所有照明瞬间从昏暗的环境光切换成了令人心悸的、疯狂闪烁的血红色旋转警示灯！刺目的红光将整个区域映照得如同炼狱，也瞬间将陈默三人的潜行伪装效果打回了原形！
“操他大爷的！不是我们！是变电房那边出幺蛾子了！”阿哲的脸色在红光的映照下瞬间惨白如纸，声音因为极度的惊怒和紧张而变形，“可能是误入的变异动物触发了高级感应器！也可能是他们自己人半夜检修手滑！”
“别分析了！撤！立刻！按紧急预案c！快！快！快！”秦雨墨的吼声如同炸雷，瞬间盖过了刺耳的警报。她如同一头矫健的雌豹，第一个弹射起来，不是向来路返回，而是冲向侧后方他们早已勘察好、并做了隐秘标记的一段铁丝网——那里被他们用特殊腐蚀剂处理过，连接点最为脆弱。
肾上腺素在疯狂分泌！求生本能压过了一切！三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冲向那个逃生口。秦雨墨冲到近前，甚至没有使用工具，戴着强化手套的双手抓住预处理的网眼，全身肌肉贲张，伴随着一声低吼，硬生生将铁丝网撕开了一个足够人钻过的缺口！
“快！”
陈默和阿哲紧随其后，狼狈不堪地钻了出去。就在阿哲的后脚刚离开铁丝网的瞬间——
“嘎吱——吱呀——”
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从头顶传来。那两座自动机枪塔的炮口，在刺耳的马达驱动下，开始笨拙但迅速地转动，猩红色的瞄准激光束如同死神的视线，开始在雪地上乱晃，寻找着入侵者的热源信号。
“突突突突——！”
短促而试探性的点射声响起，子弹打在陈默他们刚刚停留过的雪地上，激起一蓬蓬肮脏的雪泥。
“北极星！启动！全速！到b-3紧急接应点！立刻！马上！”陈默对着喉麦声嘶力竭地狂吼，肺部火辣辣地疼。
通讯频道里立刻传来“铁爪”焦急的、被发动机启动声掩盖的低沉咆哮，以及“北极星”电机从静默到狂暴加速时特有的、被压抑后猛然释放的嗡鸣！
三人连回头看的勇气都没有，拼尽吃奶的力气在及膝深的雪地里跌跌撞撞地狂奔，身后是越来越密集的子弹呼啸声和机枪塔搜索的激光红线。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前方风雪中，“北极星”模糊的轮廓如同救世主般出现，一个狂暴的甩尾漂移，车身横着停在了他们面前，副驾驶和后座的车门同时弹开！
“上车！”
几乎是扑进去的！秦雨墨最后一个上车，反手“砰”地一声甩上车门，力道之大，整个车身都震了一下。
“抓稳了！”陈默双眼充血，不等三人完全坐稳，右脚已经将电门一踩到底！“北极星”的四台强化电机同时发出被逼到极限的咆哮，强大的扭矩瞬间释放，特制的宽幅雪地轮胎疯狂空转、刨开积雪、然后死死咬住下层坚冰，整辆车如同被巨人狠狠踹了一脚，猛地向前蹿了出去！
就在他们冲出去不到十秒，车后方的风雪幕布被三道更加凶戾的光芒狠狠撕裂！三台造型极具攻击性、线条流畅如深海鲨鱼、通体哑光漆黑的高速雪地追击载具，以一种近乎贴着雪面“飞行”的姿态，狂暴地追了出来！它们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远超“北极星”！车顶整合的武器平台上，多管速射机炮已经开始旋转预热，炮口死死锁定了前方亡命奔逃的“北极星”！
“追上来了！是‘雪鲨’！c.c.A.的快速反应部队！艹！”阿哲回头看着战术平板上那三个急速逼近、几乎要重合在一起的红色光点，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走调。
“林风！干扰！任何形式的干扰！现在就做！”陈默嘶吼着，双手死死抓住因为剧烈颠簸而疯狂抖动的方向盘，猛地向左一打！“北极星”车身剧烈倾斜，右侧轮胎几乎离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从后方射来的、拖着幽蓝尾迹的高能脉冲弹！脉冲弹擦着车身掠过，击打在旁边的冰岩上，瞬间将岩石表面熔融出一个冒烟的大坑！
“尝试干扰他们的火控雷达和车队通讯……对方加密等级太高！防火墙很厚！我只能制造一次持续约1.5秒的全频段强光致盲和局部电磁脉冲！效果不确定！而且会暂时瘫痪我们自己的外部传感器！”林风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语速飞快，带着明显的焦灼。
“用！现在就他妈用！别管我们的传感器！”秦雨墨已经闪电般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后座，猛地拉开天窗，将那挺通用机枪的支架“哐当”一声卡死在车顶预留的接口上。冰冷的寒风和雪花瞬间灌满车厢，但她恍若未觉，拉枪上膛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冷冽如刀，“老陈！尽量给我把车开稳点！让我来掂量掂量，这帮‘雪地鲨鱼’的皮，到底有多厚！”
话音未落，她扣动了扳机！
“咚咚咚咚咚——！”
通用机枪沉闷而狂暴的怒吼，瞬间压过了风雪和引擎的嘶鸣！炽热的曳光弹链如同一条愤怒的火龙，撕裂黑暗，朝着后方急速逼近的追兵身影横扫而去！
一场在暴风雪肆虐的死亡冰原上，关乎生存与掠夺的、惊心动魄的亡命追逐与激烈驳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