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五味轩食堂人潮渐稀。苏墨月和邱枫坐在老位置,面前是两碗几乎没动过的冰粉。苏墨月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放空。
“观测站那边,信号很差。”她忽然开口,打破沉默,“夏星昨天在群里说,发条消息都要举着手机找半天角度。”
邱枫“嗯”了一声,用勺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碗里的红糖水,没有接话。
苏墨月继续道,更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胡璃的田野调查申请批下来了,下周出发去栎阳。乔雀帮她整理了整整一箱资料。”她顿了顿,“秦飒的《韧》今天正式展出,石研一早就去了展厅,说要记录不同时段的光线变化和观众反应。”
她列举着,像在确认一个个坐标。曾经紧密交织的日常网络,正随着学期末和各自计划的展开,呈现出一种有规律的疏离。夏星和竹琳深入群山,胡璃即将远赴乡镇,秦飒和石研沉浸在展览的余韵与新创作的酝酿中,凌鸢开始了书店的兼职,沈清冰在外参加工坊……就连她和邱枫,也面临着实习与个人探索的不同路径。
这是一种必然的“释放”,是上一阶段共同经历重大事件后,能量自然流向各自领域的体现。但感知着这种物理距离的拉远和重心的分散,苏墨月心里还是泛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类似失重的感觉。
“我们呢?”她抬起眼,看向对面始终平静的邱枫,“之后?”
邱枫停下搅动冰粉的动作,抬眼与她对视。她的目光依旧沉静,像深潭的水。
“你在写新的东西。”邱枫指出事实,语气平稳,“我在适应实习的节奏。”她顿了顿,补充道,“清心苑的茶,味道没变。”
很邱枫式的回答。没有宏大的展望,只有对当下状态的确认,以及一个恒常的坐标——“清心苑”。那里是她们“战友”情谊与恋人默契高度统一的空间象征,是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她们总能回到的原点。
苏墨月怔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不需要刻意维持某种固定的相处密度,重要的是各自在选择的道路上稳步前行,并且知道,有一个地方,一个人,始终在那里,共享着同样的沉默与懂得。
那种失重感,在邱枫平静的注视和那句“味道没变”中,悄然消散。她低头,舀起一勺已经有些融化的冰粉送入口中,甜意清浅,却足够真实。
“嗯。”苏墨月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与此同时,美术学院展厅。
《韧》的周围聚集着三三两两的观众,低声交谈,拍照。石研站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速写本摊开,炭笔快速移动。她画的不是雕塑本身,也不是某个具体的观众,而是光影在展厅地面流动的轨迹,以及人群聚散时形成的、无形的气流变化。
秦飒不在展厅。石研知道,她去了工坊,开始接触新的金属材料。展览是上一个阶段的句点,而创作,永无止境。
石研的笔尖一顿,在画纸边缘,勾勒出一个极简的、抽象的轮廓——那是《韧》的剪影,却更像是一个迈向未知方向的、坚定的背影。
她合上速写本,转身离开展厅。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朝着工坊的方向走去。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坐标上,或远或近,或动或静。但无形的网络依然存在,如同引力,维系着整个星系的稳定运行。沉淀期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清晰地感知每一个坐标的位置,并信任这种看似疏离、实则紧密的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