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午后的阳光,褪去了正午的灼热,变得温煦而慵懒。清墨大学校门斜对面的“清心苑”茶馆,隐在几丛翠竹之后,环境清幽。临窗的雅座,胡璃和竹琳相对而坐。
她们面前各摆着一杯清茶,胡璃的是碧螺春,卷曲的叶芽在热水中缓缓舒展,释放出清雅的豆香;竹琳的则是菊花茶,干燥的杭白菊在水中重新绽放,色泽澄黄。这是她们作为发小,雷打不动的固定节目之一,从中学延续到大学,地点从学校旁的小奶茶店换到了这间更显安静的茶馆。
“所以,那本《岭表录异》的清代抄本,修复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麻烦,”胡璃用小银匙轻轻拨弄着杯中的茶叶,语气带着点工作告一段落后的疲惫与满足,“虫蛀和霉斑交织,有几页几乎要碎成渣了,乔雀做的数字化标注帮了大忙。”
竹琳捧着温热的玻璃杯,看着里面沉浮的菊花:“我们那边的拟南芥突变体筛选,这周又排除了两个错误路径。夏星帮忙建立的那个生长模型,引入光照周期变量后,预测准确率提高了不少。”她顿了顿,抬眼看向胡璃,“听说你们一起去看了流星雨?”
“嗯,”胡璃点点头,眼睛弯了起来,“在博物馆顶楼。琳琳你和夏星的‘野外观测’怎么样?有收获吗?”
“数据记录了不少,相关性分析还需要时间。”竹琳语气平静,但熟悉她的胡璃能听出其中隐含的兴致,“流星雨爆发时段,含羞草叶片的闭合速度有微弱的、统计学上显着的加快。虽然机理不明,但算是一个有趣的观察点。”
她们聊着各自专业里遇到的趣事和难题,分享着近期生活中的琐碎片段。从古籍修复的细枝末节,到实验室里某种植物奇特的表现,再到对某位老师上课风格的吐槽。话题跳跃,却流畅自然,没有任何需要刻意寻找或回避的领域。多年的情谊,让她们拥有一个共享的、无需解释的语境,如同呼吸般自在。
茶水续了一次,窗外的日影稍稍西斜。
“走吧,”胡璃放下茶杯,提议道,“去‘墨香缘’转转?听说新进了一批旧版诗集。”
竹琳没有异议。两人结了账,走出清心苑,沿着林荫道步行几分钟,便来到了另一家她们常逛的店铺——“墨香缘”书店。与清心苑的清雅不同,墨香缘充满了纸张、油墨和岁月混合的气息。书架高耸,直达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挤满了新旧不一的书籍,从经典文学到冷门学术着作,无所不包。
胡璃轻车熟路地直奔文学类和古籍区,目光如同探测雷达般扫过书架,很快便抽出一本泛黄的《淮海居士长短句》校注本,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竹琳则踱步到自然科学区和二手教材区,她的兴趣更杂,有时会找一些植物图鉴,有时则会翻看一些过了时的物理学科普读物——这或许也间接促成了她能与夏星在“混沌关联”上找到共同语言。
书店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店员整理书籍的轻响。阳光透过临街的玻璃窗,在落地的书架上切割出明亮与幽暗的区块,空气里浮动着无数微小的尘埃。
胡璃和竹琳各自沉浸在书海之中,偶尔看到有趣的内容,会无声地指给对方看,或者极低声地交换一两句看法。她们不需要一直交谈,这种并肩而立、各自探索又随时可以分享的沉默,本身就充满了舒适感。
胡璃最终买下了那本《淮海居士长短句》,竹琳则挑选了一本关于蕨类植物孢子形态的图谱。
走出墨香缘时,夕阳已将天边染成暖橙色。
“下次,”胡璃拎着装书的纸袋,心情很好地说,“该你去生命科学学院那边的温室参观了吧?你答应让我看你那几株会‘跳舞’的草的。”
“嗯,”竹琳点头,小心地将图谱放进自己的帆布包里,“下周吧,等这轮数据记录完。”
她们在校门口分开,一个走向文科宿舍区兰蕙斋,一个走向更远的理科宿舍区。一次寻常的午后小聚,一杯清茶,一段书香,维系并滋养着她们从年少时便开始的、牢固而柔软的友谊。在清墨大学日益紧密的关系网络中,这份发小之情,是其中一道温暖而恒定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