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来得悄无声息,细密的雨丝在望星湖面上晕开层层涟漪。竹琳独自站在湖边的石阶上,微微仰起脸,感受着雨丝落在脸颊的凉意。她手中握着一本防水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湖畔植物的生长状态——这是她为“混沌关联”研究收集的额外数据。
“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竹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夏星举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快步走到她身边,将伞面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
“今天的观测因为天气取消了,”夏星解释道,目光却落在竹琳被雨打湿的肩膀上,“你怎么也不带把伞?”
竹琳合上笔记本,微微一笑:“只是想感受一下春雨的温度。而且,”她指了指湖畔,“雨中的杜鹃开得正好,花期比去年晚了半个月。”
确实,烟雨朦胧中,湖畔的杜鹃开得正盛,粉白相间的花朵在雨中微微颤动,水珠从花瓣上滚落,别有一番韵味。
“等等,”夏星忽然从背包里掏出手机,“这是个好机会。”她熟练地调整着拍摄模式,镜头对准在雨中摇曳的花丛,“光线、湿度、温度……这些因素都会影响花的形态,记录下来或许能找到与你那些植物数据的关联。”
竹琳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看着夏星专注侧脸。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这个物理系的学妹总是能用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将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领域联系在一起。
“往左一点,”竹琳轻声指导,“那边的花枝形态更好,雨水在花瓣上的附着状态也很典型。”
夏星依言移动,肩膀不经意间擦过竹琳的手臂。两人都没有挪开,只是继续着她们的观察与记录。
“我记得你去年这个时候,还在为蕨类植物的孢子收集方法发愁。”夏星一边拍照一边说。
竹琳略显惊讶:“你记得?”
“当然,”夏星头也不抬,“那时候你告诉我,孢子的散布和天体的运行一样,都遵循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律。”
这回轮到竹琳笑了:“我说过这么玄妙的话?”
“原话更学术一些,”夏星终于拍完照,收起手机,“但意思差不多。”
她们并肩走在湖畔的石板路上,雨声淅沥,伞下的空间却格外安宁。竹琳偶尔会停下脚步,指着某株植物向夏星解释它在雨中的特殊状态;夏星则会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型仪器,测量空气中的湿度与温度。
这种跨学科的“混沌关联”研究,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数据收集阶段,变成了她们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每一次的共同观察,每一次的数据分享,都在悄然加深着她们之间的联系。
“下周去市博物馆的学术交流,”夏星忽然想起什么,“胡璃和乔雀是不是也要去那里做文献研究?”
竹琳点头:“胡璃昨天还问我具体的行程,说可以顺便一起回来。”
这话说完,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清墨大学说大不大,十个人的关系网交织在一起,总能碰出各种巧合。
雨渐渐小了,远处的墨韵楼传来下课铃声。夏星收起伞,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漏下来,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回去吧,”竹琳说着,很自然地接过夏星肩上的背包,“你下午还有课吧?”
夏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任由竹琳拿走她的背包。这个总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物理系学生,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林荫路尽头,而望星湖畔的杜鹃,在雨后的阳光下开得愈发娇艳。竹琳手中的笔记本上,不知不觉又多了一行小字:“雨中共伞,温度共享,距离缩短至0.3米。关联强度,持续上升中。”
与此同时,在美术学院雕塑工坊内,秦飒正对着一块黏土进行最后的修整。石研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长凳上,相机放在膝头,却没有拍摄。
“今天的姿势,”秦飒头也不抬,“比往常要久。”
石研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只是想多看看。”
自从联合展览之后,她们的相处模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石研依然会来工坊为秦飒拍照,但不再局限于记录作品的完成过程,而是开始捕捉秦飒工作时的神态、动作,甚至是黏土在她手中变幻的瞬间。
秦飒停下手中的工具,转身看向石研:“累了就说。”
“不累。”石研摇摇头,举起相机,“只是这个角度很好。”
透过取景框,她看到秦飒站在工作台前,午后的光线从高窗洒落,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沾满黏土的手指,专注的眼神,微微蹙起的眉头——这些都是石研想要永久留存的画面。
快门声在安静的工坊内响起。
秦飒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转回身继续工作,而是走到石研面前,伸出干净的手背,轻轻擦过石研的脸颊。
“这里沾到灰了。”她解释道,语气平静自然。
石研怔了怔,随即低下头,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她能感觉到秦飒的碰触虽然短暂,却带着明确的温度。这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比任何言语都更能说明她们关系的变化。
“今天的拍摄差不多了,”石研收起相机,“你还要继续吗?”
秦飒看了眼工作台上的半成品,摇摇头:“一起去五味轩吧,我请客。”
这个邀请简单直接,却让石研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从前她们也会一起去吃饭,但大多是工作结束后的顺其自然,很少有这样明确的邀约。
“好,”石研背起相机包,“我想吃番茄鸡蛋面。”
“我知道。”秦飒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等她。
简短的对话,却蕴含着只有她们才懂的默契。石研快步跟上,两人并肩走出工坊。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美术学院的长廊上慢慢重合。
暮色渐深,兰蕙斋410室内,凌鸢和沈清冰正分享着同一副耳机。电脑屏幕上播放着一部老电影,但两人的注意力似乎都不在剧情上。
“模型的参数,”凌鸢忽然按下暂停键,“我觉得还需要调整。”
沈清冰摘下自己那边的耳机:“哪个部分?”
“关于‘非必要接触’的定义。”凌鸢调出平板电脑上的图表,“我认为之前的界定太过模糊。”
沈清冰凑近些,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比如?”
“比如现在,”凌鸢指了指两人几乎靠在一起的肩膀,“这算必要还是非必要?”
沈清冰沉默片刻,忽然伸手取下凌鸢那边的耳机:“必要与否,不应该由模型定义。”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凌鸢微微一怔。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明明灭灭。
窗外,暮春的夜风轻轻拂过,带来望星湖方向隐约的花香。在这个平凡的傍晚,十个人的故事仍在继续,细水长流,静待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