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标本室总是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干燥植物、防腐剂和旧草稿纸的独特气味。虽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但竹琳仍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台灯的光晕照亮了她手边一排排等待整理的苔藓标本。
她小心地用镊子将一份灰白色的地衣标本铺展在台纸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蝶翼。月光从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磨石地板上投下清冷的光斑。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竹琳没有抬头，直到那个身影停在敞开的门边。
“还在忙吗，琳琳？”胡璃的声音带着晚风的凉意。
竹琳这才放下镊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和活动活动肩膀：“因为这批苔藓是昨天刚从后山采回来的，所以要趁新鲜整理完。”
胡璃走近工作台，非常好奇地看着那些在台灯下呈现出微妙色泽的标本：“这么小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多不同的种类。”
“当然啦，越是细微处，越是藏着意想不到的多样性。”竹琳用镊子指了指其中一份泛着银灰色光泽的标本跟胡璃说，“这是银叶苔，只有在空气质量特别好的阴湿岩壁上才能找到。”
胡璃俯身仔细观察，鼻尖几乎要碰到标本。竹琳则轻轻拉开她：“小心一点，有些标本用了点药剂固定。”
两人相视一笑。这种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是从小一起长大沉淀下来的了解。
胡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竹璃继续工作。镊子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标本被一一固定在台纸上，贴上标签。这个过程缓慢而重复，竹琳却始终保持着专注和耐心。
“我记得小时候，”胡璃突然开口，“你总喜欢把野花夹在课本里。”
竹琳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然后被你笑话是在制造垃圾呢。”
“嘿嘿，那你现在可是专业的标本制作了。”胡璃环顾四周，看着满墙的标本柜，感慨道，“那时候谁能想到呢。”
竹琳小心地将完成的一份标本放到待干燥的架子上：“其实本质没什么不同，都是想要留住些什么。”
窗外，望星湖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笑语声，更显得标本室里格外安静。月光慢慢移动，照亮了墙上一幅苔藓显微结构图。
“还要多久？”胡璃轻声问。
“大概半小时。”竹琳看了眼待处理的标本，“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
胡璃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我等你。”
标本室里只剩下竹琳整理标本的细微声响，和胡璃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两种不同的节奏，却奇妙地和谐共存。
当竹琳将最后一份标本放上架子时，月光已经移到了工作台的另一头。她关掉台灯，清辉顿时洒满了整个房间。
“走吧。”她轻声说。
胡璃合上书，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标本室。竹琳锁门时回头看了一眼，那些刚刚整理好的苔藓标本在月光下静静地躺着，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