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声尖锐高亢、穿透力极强的哨音从沈宁玉唇边迸发，瞬间压过了窗外狂暴的雨声！
韩少陵和谢君衍同时一怔！
韩少陵最先反应过来——这哨音……
几乎是哨音响起的下一秒——
“唳——！”
一声清越嘹亮的鹰啼撕裂雨幕，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矫健迅捷的黑影破开重重雨帘，如同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稳稳地、极其精准地落在了沈宁玉推开的那扇窗台上！
那是一只鹰。
一只通体雪白、体态矫健、眼神锐利如刀的海东青！
它抖了抖被雨水打湿的羽毛，水珠四溅。锐利的钩喙如铁铸，一双金黄色的眼睛炯炯有神，
此刻正微微歪着头，专注地盯着沈宁玉，喉间发出低低的、示好的咕噜声。
“雪影！”沈宁玉眼睛一亮，松了口气，“还真来了！”
【谢天谢地！这招还真管用！之前在空间里翻出这个户外求生用的高频哨，就想着试试看能不能叫它，没想到它记得这么牢！估计是惦记着灵泉水呢！】
她伸出手，雪影立刻跳到她的小臂上，低头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姿态熟稔。
“这是……！”
韩少陵猛地站起身来，满脸难以置信，“雪影？！是它？！它、它居然还在？！”
他记得这只海东青！
那是去年他特意为玉儿去北地悬崖上弄来的神骏——海东青！
当时他花了整整两个月时间亲自驯养，用军中熬鹰的法子，好不容易才让它初步认主。
只是当时时间仓促，他仅能进行最基本的驯养，野性未褪。
所以特意用精铁打造的笼子装着，当作“新奇玩意儿”送给了沈宁玉，心里还存着点小私心——想着日后可以教玉儿如何“熬鹰”！
手把手教她驯服这只骄傲的猛禽，这样一来，不就有更多理由和玉儿相处了么？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只对任何人都充满戒备、连他都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海东青，在见到沈宁玉的第一面时，就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温顺。
他亲眼看见玉儿只是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羽，它竟然就主动低下头，用喙蹭她的掌心！
当时韩少陵心里又是惊讶，又是……说不出的憋闷。
哼！亏他还想着以后能借着驯鹰多接近玉儿，结果这扁毛畜生倒好，一见玉儿就跟见了亲娘似的！害得他准备好的“教学计划”全泡汤了！
他曾问起雪影，当时玉儿只是轻描淡写地说：
“回到山庄，天地广阔，便把它放了。它本就是天空的霸主，不该困于方寸之间。”
他当时虽有些惋惜，但也觉得玉儿心善，说得在理，心里还失落了好一阵。
以为那鹰早已回归山林，或许偶有盘旋，但终究是自由之身，与玉儿再无那般紧密的联系。
万万没想到——
此刻，在这狂风暴雨之中，这只他以为早已放归的山林猛禽，竟然会响应一声哨音，如最忠诚的护卫般穿透雨幕而来！
而且看它对玉儿那全然信赖、甚至亲昵依赖的模样……
【原来玉儿早就和它建立了这么深的联系……这哨子，这召唤方式……玉儿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韩少陵心底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溜溜的情绪涌上心头。
而坐在软榻上的谢君衍，在看到这只雪鹰的瞬间，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这只鹰他见过几次。
印象最深的是玉儿刚从京城回到落霞山庄没多久，就亲手打开了笼门，将它放归山林。
当时他还问过玉儿，这么珍贵的海东青，为何放了？
玉儿只是淡淡地说：“鹰就该在天上飞，关在笼子里算怎么回事？”
后来，他确实时常看见这只白鹰在山庄上空盘旋，玉儿出门时偶尔也发现它的身影。
谢君衍曾以为这只是巧合，或者这鹰野性未驯，但仍留恋旧主。
可现在……
看着这只威风凛凛的雪鹰，在听到玉儿那声奇特的哨音后，以如此迅捷精准的姿态出现，稳稳落在窗台，甚至对玉儿流露出明显的亲昵……
谢君衍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几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银发下的面容依旧平静，但心底却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涟漪。
【玉儿……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这只鹰，这哨音，这种远超寻常驯鹰手段的默契……】
【少陵送的鹰，却对你如此驯服。少陵那傻小子怕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谢君衍的眼中也掠过一丝讶异，但更多的是若有所思。
他看着沈宁玉手中那个造型奇特的小小金属哨子，又看了看那只对沈宁玉流露出亲昵的雪鹰，银发下的眼眸深邃了几分。
一种混合着探究、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醋意，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但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了下去，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惯有的、慵懒而意味深长的弧度。
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况且……玉儿身上的秘密，他早有察觉，只是从不点破。
这份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许才是他们之间最特别的地方。
“雪影，乖。”
沈宁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两个男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满脑子都是正事。
沈宁玉转过身，脸上是满是想到解决办法的兴奋，完全没察觉两人复杂的心思。
她晃了晃手里的哨子，对韩少陵说：
“少陵，你看！雪影能穿透雨幕飞过来，视力又好，还能认路。我在想，我们能不能用它来给雷虎他们传信？”
沈宁玉思路清晰，语速略快：
“我们可以把要传递的消息写在最轻薄防水的油纸或薄绢上，卷成小卷，牢牢绑在雪影的腿上。
让它飞到大青山那边，雷虎认识它，就能拿到消息！同样，雷虎如果有紧急情况，也能让它带信回来！”
韩少陵被这个大胆又新奇的想法震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对啊！鹰能飞！洪水拦不住它！而且雪影飞得高，看得远，说不定还能帮我们探查一下大青山周围和水面的情况！”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激动地搓了搓手：“宁玉，你这法子好！比派人冒险涉水强多了！”
谢君衍也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许：
“此法确实出其不意，且可行。雪影神骏，负重一小卷信笺应当无碍。只是……”
他看向沈宁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玉儿何时备下这等精巧的哨具？又能如此笃定雪影会应召而来？”
沈宁玉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维持着镇定，随口解释道：
“这哨子……是以前在杂货铺偶然看到的，觉得声音特别就买了。至于雪影……”
她摸了摸雪影光滑的羽毛，笑了笑，半真半假地说：
“我常在山庄附近喂它些清水和肉条，它可能记住了，也认得我。”
沈宁玉将重点拉回：“现在关键是试试这法子行不行。
少陵，你立刻去写一份简短的询问信，问问雷虎他们具体位置、人数、伤亡和急需什么。我们得尽快！”
“好！我这就去！”
韩少陵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就往外走，雷厉风行。
谢君衍看着沈宁玉坦然实则内心有点虚的脸，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枚造型明显不属于这个云朝常见制式的小巧金属哨，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玉儿身上的谜团不少，但此刻，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首要。
“我来帮你固定信筒。”
谢君衍温声道，走向一旁的多宝格，寻找适合的细绳和防水油布，
“需做得小巧牢固，又不妨碍雪影飞行。”
“嗯！”
沈宁玉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专心安抚着臂上的雪影，心里却在盘算：
【灵泉水得给它喝点，算是奖励，也能让它更有力气飞个来回。】
很快，韩少陵拿着写好的细小纸条回来了，外面已经用极薄的油纸包裹了好几层。
谢君衍用细韧的丝线将其牢牢捆扎成一个小圆柱。
沈宁玉接过，在两人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小信筒绑在雪影健壮的小腿上，确保既牢固又不影响它活动。
“雪影，乖，把这个送到大青山上找雷虎，就是那个黑黑壮壮、跟你瞪过眼的人。”
沈宁玉轻轻抚摸着雪影的头，指着窗外大青山的方向，又拿出一个装着稀释过灵泉水的小碟。
雪影低头急切地喝了几口，欢快地清鸣一声，蹭了蹭沈宁玉的手，随即振翅而起，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再次冲入茫茫雨幕之中，迅速消失在灰暗的天际。
三人站在窗边，望着雪影消失的方向，心中都升起一丝希望。
“希望能成。”
韩少陵低声道，手不自觉地按在窗棂上。
“雪影通灵，定能送到。”
谢君衍语气平静，却带着笃定。
沈宁玉没说话，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和距离。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