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倒过去就被送去了县医院，进了医院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这几年县里面的医疗水平也比早先的时候强很多了，至少各种检查的仪器也都有了。
虽然跟市里面没法比，但总之比早先已经强很多了。
市里面的医院医疗水平再怎么发达，很多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
高成才过来网吧里蹲人的时候，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颅内压波动太大，血压飙升太快，颅内有轻微出血的迹象，也就是脑溢血。
还好就是有轻微的出血迹象，送到医院也比较及时，在监护室里面要进一步观察，如果人一直不醒就得转去市医院。
就现在来说，脑溢血这个东西真的就是看命。
医院是治不好的。
至少他们当地这会儿的医院是不行的。
花溪也可能是命不该绝。
只是有轻微的迹象，但凡稍微严重一点点，估计这个八月十五都过不去高家就又得回南山村请客办事儿了。
高明海趴在床边上一直握着对方的手，时而轻轻摩挲着她手指头上的那个戒指，坐在那里一语不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英英也没去学校，缩在那个角落里流着眼泪，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监护室里面不止她妈一个人，还有各种各样的病的很严重的人。
阴冷阴冷的，全是药水的味道。
不允许大声的说话，要保持安静。
所以，各种仪器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让人听起来格外的慌。
她在害怕，也在后悔。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
但是她心里清楚，那些话憋在心里已经很久很久了。
她早就想说了，但是她不敢，她在顾虑， 并不是说顾虑到她妈的身体，只是怕说出来被别人责备说她不懂事。
说出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人人都说她妈的身体不好，她没看出来哪里不好。就是时不时的说头疼，但经常就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总说是晚上睡不着，白天总要在家里补觉。
早先自个还开着店，后来又说是身体不好，店也不开了，跟她大伯一起看着那么个干货店。
这都是英英不能理解的。
她总觉得还是她妈太闲了。
晚上睡不着，那分明就是白天睡多了。
经常头疼，那分明就是自己想不开喜欢钻牛角尖，心胸不够豁达自己把自己气成那样的。
家里面无论老老少少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就像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还要怎么样？
最让她不能理解的就是为什么会跟她大伯在一起？
不是说她大伯对她不好。
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但是关键在于，那是大伯啊，那是她爸爸的哥哥。
就算她爸爸死的很早，就算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过的很不容易，就算需要重新找一个，那也不该是她大伯。
小时候她不懂，大了她就更加的不懂了。
好像那时候她哥哥结婚她大伯家修房子她妈也跟着修，都修了个第二层，说那个二层就是给她的。
她听见她妈跟她婆和二娘说的，说等以后她结了婚他们一家可以住在2楼。
她妈跟她大伯住在1楼，就等于是分开了家，两下都不掺和。
她又不是傻子还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想把她留在家里给她找个男人生个孩子随她姓，以后逢年过节的有人去回南山村那边给她爸烧纸吗？
大人生个孩子总是想让孩子按照他们的方式去生活，还一本正经口口声声的说是为了孩子好。
哪里好了？
直到这会儿，英英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这会儿掉眼泪在这里哭是害怕，
她害怕她妈没了。
原来她也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狠心，那么坚强。
原来她妈真的是身体不好。
可她依旧没觉得自己错了。
她只是说了一点实话，他们只是说不到一起去，发生了争吵，就进了重症监护室，性命垂危。
她看见她大伯哆哆嗦嗦的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她的心也跟着哆哆嗦嗦的。
高成才套着鞋套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还没开口说话，护士就过来了：“留一个人在这边看着就行，有话出去说，这边不好有太多的人在里面待着。”
“爸，我们出去说。”
“回头再说吧，你把她弄走，早点回去休息，该干个什么干什么，我在这里守着就行了。”他别害怕，他害怕他一转身，一眨眼，再出个什么岔子。
谁守在这里他都不放心。
至于别人，他现在无能为力，顾不上。
高成才看了英英一眼：“跟我回去。”
英英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鼻子上还插着氧气的花溪，随后耷拉着脑袋跟在高成才后面出了监护室。
出去之后她才问：“哥，我妈会好的对不对？”
“你问我，我问谁去？医生都不敢保证我能给你保证啊？反正你对她满心的怨气，反正你又不喜欢她，会不会好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现在才在意不觉得迟了吗？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是人说的话吗？能说出来那种话这会儿又在这儿假惺惺的问有意思吗？”
高成才抱着头盔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也不像之前那样走走停停，还要等一下后面的那个小姑娘。
英英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我也不知道她身体真的这么差。”
高成才停下来转脸看着：“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不知道，那是你的亲妈，就算是假的你也应该当成真的。
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也是她唯一的亲人，你都不关心她不心疼她还有谁心疼她？
你以为她是在吓唬你吗？有哪个当妈的会拿自己的身体去吓唬自己女儿的？
就算她在吓唬你，难道我们全家都在吓唬你吗？难道你婆那么大岁数了还说假话还来哄你吗？
你脑子呢？真的就是惯的，惯的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惯，惯的你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高静怡，我真的是对你太失望了！
不愿意上学没什么，学习学不好没有人强迫你。但至少做人要有人性，要有良知，不要活的跟个畜生一样。
我现在要回去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继续泡网吧？”
英英脑袋耷拉下去，沉默了一瞬，然后到跟前拽着他的衣裳爬上了他的摩托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