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海的浪是红的，像煮沸的血，拍打着礁石时溅起的火星能点燃衣角。狐族长老白灵站在崖边，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扫着地面——她的族人都说她疯了，竟要独自闯这焚心海，要知道三百年前那场浩劫，狐族便是在这附近被异族屠戮，只剩她一个长老带着幼崽们躲进结界。
“长老！回去吧！这海会勾人魂魄的！”崖下传来年轻狐妖的呼喊，他们的尾巴都紧紧夹着，眼里满是恐惧。
白灵没回头，只是抬手按了按脸上的青铜面具——这面具戴了三百年，遮住了她半边烧伤的脸，也遮住了当年没能护住族人的愧疚。她纵身跃入海，滚烫的海水瞬间没到胸口，却没灼伤她分毫，反而像有无数细针钻进毛孔，刺向魂魄深处。
“呵，躲了三百年，终于敢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白灵猛地睁眼，竟看到了当年的族长，他胸口插着异族的长矛，皮毛被血浸透，“若不是你力主闭关，我们怎会毫无防备？”
紧接着，无数狐族的身影从浪里浮起，有断了腿的幼崽，有瞎了眼的母狐，他们的血混在海水里，染红了她的视线。“是你害死了我们！”“懦夫！不敢报仇就算了，连面对都不敢！”“摘了面具看看！你那副丑样子，配当长老吗？”
幻境里的嘶吼越来越近，白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进海里，激起更烈的浪。她死死咬着牙，面具下的脸在颤抖——这些话，三百年里她每天都在心里对自己说。
“是啊，是我力主闭关的。”白灵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以为闭关能保下幼崽，却忘了异族的贪婪没有边界。”
“那你为什么不报仇？！”族长的幻影掐住她的脖子，海水趁机涌入她的口鼻。
“因为我怕了。”白灵的眼泪混着海水滑落，“我怕再失去剩下的孩子，怕结界被打破，怕……看到你们再死一次。”她抬手，缓缓摘下面具——半边脸的烧伤疤痕狰狞可怖，“我戴这面具，不是怕丑，是怕看到自己这副苟活的样子，就想起你们的死。”
“我等了三百年，守着结界，教幼崽们术法，不是要躲，是要等他们长大，等一个能不再流血的法子。”她看着幻境里的族人，声音突然稳了，“当年我错了，错在以为闭关是保护；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保护，是敢面对。”
话音落，掐着她脖子的手松了。幻境里的族人幻影渐渐透明，族长最后看了她一眼，竟露出个浅笑：“好孩子，长大了。”
焚心海的浪突然平息，海水褪去血色，变得清澈。海心处，一块九玉缓缓升起，玉上刻着的狐族图腾正在发光。白灵伸手接住玉，指尖触到玉的瞬间，三百年的执念像被烧尽的灰烬，轻得能被风吹走。
“原来焚心，是要烧尽执念啊。”她摩挲着九玉，第一次觉得脸上的疤痕不那么疼了。
崖下的狐妖们看到海水平息，长老摘了面具站在海心，都愣住了。有胆大的喊道：“长老！您没事吧？”
白灵回头，脸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却笑得坦荡：“没事。”她举起九玉，“来，我们回家，告诉大家，该走出结界了。”
焚心海的浪再起来时，带着暖意，像在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