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库内的木炭清香还未散尽,指尖残留的炭粉余温尚在,一声震彻天地的“轰隆”巨响突然从通道顶端炸响,如同惊雷滚过地下,震得整个银库都在剧烈颤抖。
林砚下意识地将苏晓往身后一拉,乔明也猛地扶住身旁的货架,三人同时抬头望向通道入口的方向——那里原本透着一丝微弱的天光,此刻却被一片巨大的阴影彻底遮蔽,紧接着,无数灰尘从通道顶端簌簌掉落,迷得人睁不开眼,空气中瞬间弥漫起浓重的石屑味。
“怎么回事?!”乔明的声音带着惊慌,手电光胡乱地扫向通道入口,只能看到一块巨大的青灰色巨石堵在石阶顶端,石面粗糙,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凿痕,显然是被人特意撬动滚落的。
林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快步走到通道口,仰头望去——那块巨石足有半扇门大小,牢牢卡在通道的狭窄处,将唯一的出口堵得严丝合缝,石缝间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他伸出手,用力推了推巨石,巨石纹丝不动,只传来沉闷的“咚咚”声,震得他手心发麻。“是人为的,”林砚的声音异常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有人用巨石把出口封死了。”
“是陈敬鸿!”苏晓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与愧疚。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为了达到目的,从来不计后果,哪怕是把人困死在地下,也毫无顾忌。“他一定是早就守在祠堂外面,等我们进入银库,就撬动巨石封门!”
话音刚落,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从巨石上方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威胁,正是陈敬鸿:“林砚,苏晓,乔明,别白费力气了。这块‘镇祠石’重千斤,除非用炸药,否则你们别想从里面出来。”
声音透过巨石的缝隙传下来,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地砸在三人耳中。乔明气得浑身发抖,冲着上方大喊:“陈敬鸿!你这个小人!用这种阴招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单挑!”
“本事?”陈敬鸿的笑声带着不屑,“能拿到镇物图纸,就是最大的本事。林砚,我知道你找到了图纸,把它交出来,我立刻让人把巨石挪开,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银库里面空气有限,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变成三具干尸,永远陪着那些发霉的木箱和木炭。”
乔明还想再骂,被林砚抬手拦住了。林砚仰头望着巨石,声音平静却坚定:“陈敬鸿,你以为用一块石头就能困住我们?你想要图纸,无非是想破坏敦煌木构,抢夺镇物,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逞口舌之快没有用。”陈敬鸿的声音冷了下来,“林砚,我知道你懂古建,懂榫卯,但你再厉害,也敌不过生死。银库是密闭空间,你们三个人,最多能撑六个时辰。要么交出图纸,要么等着窒息而死,你自己选。”
说完,巨石上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在撤离,只留下那块冰冷的巨石,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堵住了唯一的生路。
银库内瞬间陷入死寂,只有三人的呼吸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手电光下,巨石的阴影笼罩着通道入口,显得格外压抑。乔明蹲下身,用力捶了捶地面,愤怒地说:“这个陈敬鸿,太卑鄙了!早知道我们就该带更多人来,守住祠堂外面!”
苏晓的脸色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她看着那块巨石,心里充满了愧疚:“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父亲,你们也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
“不关你的事。”林砚转头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冷静的分析,“陈敬鸿的目标一直是图纸,就算没有你,他也会用其他办法困住我们。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得想办法出去。”
他走到巨石前,再次仔细观察——巨石是青灰色的花岗岩,质地坚硬,表面布满了天然的纹理和人工凿刻的痕迹,显然是乔家祠堂用来镇宅的“镇祠石”,被陈敬鸿临时撬动滚落的。通道狭窄,巨石卡在中间,两侧与石壁贴合得严丝合缝,想要从侧面推开根本不可能。
“这石头太重了,至少有上千斤,我们三个人根本挪不动。”乔明也凑过来查看,语气里满是绝望,“而且通道是向上的石阶,石头往下压,越推越紧,除非有外力从上面拉,否则根本弄不开。”
林砚没有说话,他用手电仔细照亮巨石与通道壁的缝隙,发现缝隙里卡着一些碎石和泥土,显然是滚落时带下来的。他又走到银库内部,查看四周的墙壁和屋顶——银库的墙壁是用青砖砌成的,严丝合缝,屋顶是木质结构,上面覆盖着土层,想要破墙或破顶逃生,几乎不可能。
“空气越来越闷了。”苏晓突然说,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呼吸有些不畅,“银库密闭了这么久,虽然有通风口,但通风量有限,我们三个人待在这里,氧气会越来越少。”
林砚也感觉到了,银库内的空气确实比刚才浑浊了许多,弥漫着石屑味、霉味和木炭味,吸入鼻腔里,带着一种压抑的厚重感。他看了一眼手电的电量,还好,三人的手电都还有足够的电,但如果长时间困在这里,电量耗尽后,黑暗会带来更大的恐惧。
“不能坐以待毙。”林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走到之前掀开的青石板旁,看着下面的木炭层,“晋商建造银库,最注重安全,不可能只留一个出口。既然能想到用木炭防潮,就一定有应急的逃生通道。”
“应急通道?”乔明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爷爷说过,晋商银库都有‘后路’,但我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是真的?”
“应该是真的。”林砚点头,“走西口的商道凶险,银库不仅要防贼,还要防战乱和意外,留应急通道是必然的。只是这通道藏得肯定极深,需要找到线索。”
他的目光落在了乔明怀里的《走西口账本》上——之前解开银库锁靠的是账本里的“去三回二”规则,说不定应急通道的线索,也藏在账本里。“乔明,把账本给我,我们再仔细翻翻,说不定里面有关于应急通道的记载。”
乔明立刻把账本递过去,林砚接过账本,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板上,苏晓和乔明也围了过来,三人的手电光同时聚焦在泛黄的纸页上。账本的纸页已经很脆,林砚翻动时格外小心,每一页都仔细查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线索。
一页页翻过,上面记录的都是晋商走西口的往来账目、商道见闻,还有一些关于银库管理的简单记载,比如“每月初三清点白银”“木炭每季度更换一次”,却没有提到任何关于应急通道的内容。
“会不会不在账本里?”乔明有些着急,语气里带着一丝绝望,“或者是我记错了,银库根本没有应急通道?”
“不可能。”林砚的语气很坚定,他没有放弃,继续往后翻,“曾祖父既然把图纸藏在这里,就一定为后人留了退路。再找找,可能藏在不起眼的角落,或者是用暗号记录的。”
苏晓也帮忙查看,她的眼神很细致,注意到账本的页边距比普通账本宽一些,有些页角似乎有被折叠过的痕迹。“你看这里,”她指着其中一页的页角,“这个折痕很规整,不像是无意折的,倒像是特意做的标记。”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一页记录的是“光绪十八年,大同站白银入库”的账目,页角有一个小小的三角形折痕,折痕下方的空白处,似乎有一行极细小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几乎与纸页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立刻凑近,用手电光斜着照射,那行小字终于清晰地显现出来,是用毛笔写的小楷,笔画细如发丝:“银库暗渠通城外,应急用,入口在西北角石板下。”
“找到了!”乔明激动得差点喊出来,声音都带着颤抖,“真的有应急通道!在西北角的石板下!”
林砚也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绝境中,终于找到了一丝生机。他立刻站起身,看向银库的西北角:“走,我们去西北角,找到暗渠入口!”
三人快步走向银库西北角,那里放着一个空的木箱,乔明一把将木箱挪开,露出了下面的青石板。这块石板与周围的石板没有区别,表面同样蒙着一层灰尘,边缘也没有明显的缝隙,若不是账本里的线索,根本不会有人想到,这里就是应急通道的入口。
“就是这块石板吗?”乔明蹲下身,用手敲了敲石板,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与其他石板的清脆声不同,显然下面是空的。
“应该是。”林砚蹲下身,仔细观察石板的边缘,发现石板的四角有极细的凹槽,像是特意设计的撬动点,“晋商做事缜密,暗渠入口肯定做了伪装,我们用撬棍试试,应该能把石板撬开。”
乔明立刻从背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撬棍——这是他为了应对突发情况准备的,比林砚的青铜撬棍更粗更坚固。他将撬棍插入石板边缘的凹槽,林砚也帮忙按住撬棍的另一端,两人同时用力,“咔”的一声脆响,石板被撬起了一道缝隙。
一股带着水汽的凉风从缝隙中涌出来,与银库内的闷热气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瞬间精神一振——这证明暗渠确实存在,而且连通着外面的空气。
“有戏!”乔明兴奋地大喊,再次用力撬动,林砚也加大了力道,石板缓缓被掀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下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手电光照射下去,洞口约莫一人宽,深约半米,下方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壁是用青砖砌成的,壁上有些潮湿,还长着细小的青苔,通道底部有浅浅的积水,水面倒映着手电光,泛着粼粼的波光。
“这就是暗渠!”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释然,“我们从这里出去,就能逃出去了!”
就在这时,通道上方的巨石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紧接着,陈敬鸿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阴狠的笑意:“林砚,你们找到暗渠了吧?别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我的人已经在城外暗渠出口等着了,你们就算能从这里出去,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三人的脸色瞬间一变——陈敬鸿果然早有准备,不仅封死了银库入口,还在暗渠出口设了埋伏。
林砚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对苏晓和乔明说:“不管外面有多少埋伏,我们都必须走。留在这里是等死,出去还有一线生机。乔明,你先走,我和苏晓断后。”
“不行,你是核心,你先走!”乔明立刻拒绝,“我对这里的地形熟悉,断后更合适!”
“没时间争了!”林砚的语气很坚决,他推了乔明一把,“快进去,暗渠狭窄,只能一人通过,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晚了就来不及了!”
乔明不再坚持,他深吸一口气,弯腰钻进了暗渠。苏晓看着林砚,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你小心点。”
“你也是。”林砚点了点头,看着苏晓钻进暗渠后,自己才最后一个钻进去,并用尽力气将石板重新盖好,不留一丝痕迹。
暗渠内狭窄逼仄,只能弯腰前行,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带着泥土的腥味。三人的手电光在黑暗中交织,照亮了前方蜿蜒的通道,潺潺的流水声在耳边回荡,伴随着陈敬鸿的威胁,一场狭道中的生死追逐,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