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九靠在夜漠尘怀中，鼻尖萦绕的清冽气息与胸腔里传来的沉稳心跳交织在一起，让她紧绷多年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他玄青色的锦袍，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与安心。
夜漠尘的手臂环得极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定，仿佛要将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与委屈尽数揽入怀中。他低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顶，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任何事。”
念念和婉儿依偎在两人腿边，小手好奇地触碰着空中交织的灵气光晕，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打破了片刻的静谧。念念仰起小脸，看着相拥的两人，眼底满是纯真的欢喜：“娘亲，夜叔叔，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啦！”
夜漠尘低头看向孩子，眼中的深情化作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念念的头顶：“对，我们是一家人。”
慕卿九缓缓从他怀中退开，脸颊依旧带着未褪的绯红，眼底却亮得惊人。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目光落在石桌上那份泛着微光的契约上，心中百感交集。这份以真心为墨、以山河为聘的约定，是她复仇路上最意外也最珍贵的收获。
“契约我收下了。”她拿起绢帛，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收入袖中，指尖触及那温热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他写下“携手一生，共守山河”时的郑重，“从今往后，你我便是生死与共的盟友，亦是……”她顿了顿，脸颊微红，终究是没有说下去。
夜漠尘却已领会她未尽的话语，眼底笑意更深：“亦是此生相伴的知己良人。”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天色不早，我今日先回王府，明日再来看你。府中之事你不必担心，我已吩咐下去，加强尚书府内外的守卫，尤其是汀兰水榭这一带，绝不会再让太子的人有机可乘。”
慕卿九点头，心中暖意融融：“你也多加小心。太子吃了数次亏，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有更阴毒的手段。”
“放心。”夜漠尘眸色微沉，闪过一丝厉色，“我寒毒已解，修为更胜往昔，太子那些伎俩，还伤不到我。倒是你，”他目光落在她的左臂上，“伤势虽愈，但仍需好生调养，不可太过劳累。”
两人又说了几句贴心话，夜漠尘才依依不舍地离去。他并未从前院正门离开，而是如同来时一般，足尖一点，身形便化作一道残影，悄然掠过院墙，消失在暮色之中。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慕卿九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愫，既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前路艰险的清醒认知。她收回目光，低头看向身边的两个孩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念念，婉儿，我们进屋吧，天色晚了，该用晚膳了。”
“好呀娘亲！”念念拉起婉儿的手，蹦蹦跳跳地跟着慕卿九向屋内走去，小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夜叔叔说以后会教我更厉害的玄术，还会带我去看王府的驯兽园呢！”
慕卿九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心中却在思索着方才夜漠尘的话。太子接连两次出手都以失败告终，必然会变得更加谨慎，下次再动手，恐怕会更加隐蔽毒辣。而尚书府内并非净土，柳氏与慕柔薇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说不定会与太子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起来。想要在京城立足，扫清复仇路上的障碍，不仅要应对外部的敌人，府中的内奸也必须尽快揪出来。这些年她在汀兰水榭韬光养晦，看似不问世事，实则早已暗中观察府中众人的言行举止，只是一直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回到屋内，秋芙已经吩咐下人摆好了晚膳。四菜一汤，皆是精致可口的家常菜，还有念念最喜欢的水晶虾饺和婉儿爱吃的桂花糕。两个孩子洗了手，乖乖地坐在桌边，拿起小勺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慕卿九坐在主位上，却没有多少胃口。她一边给两个孩子夹菜，一边思索着府中可能存在的内奸。柳氏身为尚书夫人，掌管中馈多年，府中不少下人都是她的心腹，想要在这些人中找出与太子暗通款曲的人，并非易事。
“小姐，您怎么不吃呀？”秋芙见她只是动了动筷子，不由有些担忧，“是不是今日的菜不合胃口？奴婢再让厨房给您做些别的？”
慕卿九摇摇头，放下筷子：“不必了，我只是有些心事。”她抬眼看向秋芙，“秋芙，这些日子，府中可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尤其是柳氏和慕柔薇那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者接触过什么外人？”
秋芙闻言，仔细回想了片刻，说道：“回小姐，柳氏夫人这些日子倒是安分了不少，每日除了在自己的院子里礼佛，便是和几位管事嬷嬷商议府中琐事，倒是没怎么出门。不过……”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前几日，我让小丫鬟去库房支取些丝线，准备给小姐做几身新衣裳，却发现库房的管事刘嬷嬷神色有些慌张，而且库房里少了几匹上好的云锦，还有一些珍贵的药材，刘嬷嬷只说是夫人让人取走了，却不肯说具体用途。”
“哦？”慕卿九眸色一动，“刘嬷嬷是柳氏的心腹吧？”
“正是。”秋芙点头，“刘嬷嬷在府中待了十几年，一直跟着柳氏，深得她的信任，掌管库房也有五年了。以往支取东西，她都是条理清晰，从未像这次这般含糊其辞。”
慕卿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云锦乃是贡品，极为珍贵，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柳氏突然取走几匹，又不肯说明用途，确实可疑。还有那些珍贵药材，若是用于调理身体，根本无需如此遮掩。难道是……用于炼制什么阴毒的药物？或者是送给了什么重要的人？
“除了这件事，还有别的异常吗？”慕卿九又问。
秋芙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事，不知算不算异常。前几日夜里，我起夜时，看到柳氏院子里的大丫鬟青竹，鬼鬼祟祟地从后门出去了，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当时觉得奇怪，想要上前询问，却被她避开了。青竹一向谨慎，从未有过这样的举动。”
血腥味？慕卿九心中一凛。青竹是柳氏最得力的丫鬟，武功不弱，平日里负责处理柳氏的一些私密事务。她深夜外出，还带着血腥味，难道是去执行什么见不得人的任务？与太子的暗探有关？
“此事你做得好。”慕卿九对秋芙道，“以后继续留意府中众人的动静，尤其是柳氏、慕柔薇身边的人，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我禀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小姐，奴婢明白。”秋芙恭敬地应道。
晚膳过后，念念和婉儿在屋内玩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慕卿九亲自哄着两个孩子睡下，看着他们稚嫩的睡颜，心中愈发坚定了要尽快揪出内奸、扫清障碍的决心。她不能让孩子们再陷入任何危险之中。
回到自己的房间，慕卿九取出袖中的梅花铜簪，注入一丝玄力。瞬间，一道柔和的光晕笼罩住她，下一秒，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屋内，进入了空间之中。
空间内灵气氤氲，比往日更加浓郁。药材库、器械库、玄门丹炉和聚灵阵一应俱全，散发着淡淡的灵光。慕卿九径直走到药材库，目光扫过架子上琳琅满目的药材，最终停留在几株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毒草上。这是她前些日子在空间进阶区域发现的“幽冥草”，毒性极强，却也能用来炼制追踪符。
她取下几株幽冥草，又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一些辅助药材，走到玄门丹炉旁。将药材一一投入丹炉，注入玄力，点燃文武火。丹炉内立刻传来“咕嘟咕嘟”的声响，淡淡的药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混合在一起，弥漫在空间之中。
炼制追踪符并非易事，需要将幽冥草的毒性转化为追踪的灵力，还要保证符箓的稳定性。慕卿九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火候，玄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丹炉之中。时间一点点过去，丹炉内的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化作一道幽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慕卿九心中一喜，知道追踪符的药材已经炼制完成。她抬手一挥，丹炉的炉盖自动打开，几枚通体幽蓝、散发着淡淡灵光的药锭从炉中飞出，落在她的手中。药锭入手冰凉，蕴含着浓郁的追踪灵力。
她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纸，将药锭捏碎，均匀地涂抹在符纸上，然后取出一支用玄铁打造的符笔，蘸取自己的精血，在符纸上快速绘制起来。符笔划过纸面，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灵光，形成复杂而玄奥的符文。
“天地玄黄，日月无光，以血为引，追踪四方！”慕卿九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掐诀，对着符箓一点。瞬间，符箓上的符文亮起耀眼的红光，随后红光渐渐收敛，化作一道淡淡的幽蓝光芒，符箓也变得与普通黄符纸无异，只是隐隐散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
这追踪符，只要沾染到目标的气息，便能准确地追踪到对方的位置，哪怕对方远在千里之外，也能感应到大致的方向。而且此符极为隐蔽，除非是修为远超她的玄门高手，否则根本无法察觉。
慕卿九满意地看着手中的追踪符，将其收入怀中。明日，她便可以利用这追踪符，查探刘嬷嬷和青竹的行踪，看看她们究竟在暗中做些什么。
走出空间，已是深夜。窗外月色皎洁，透过窗棂洒下一地清辉。慕卿九坐在窗边，指尖摩挲着怀中的追踪符，心中思绪万千。她有种预感，刘嬷嬷和青竹的异常举动，只是冰山一角，尚书府中隐藏的内奸，恐怕不止一两个。而这些内奸的背后，很可能不仅有柳氏，还有太子的势力。
想要揪出所有内奸，查清他们与太子之间的联系，还需要从长计议。她不能打草惊蛇，必须一步步收集证据，然后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丝极轻微的响动，若非慕卿九修为精深，根本无法察觉。她眼神一凛，悄然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掠过庭院的阴影，朝着她的房间而来。黑影身形纤细，动作敏捷，显然是个女子。慕卿九心中一动，认出这黑影正是柳氏身边的大丫鬟青竹。
她深夜前来，所为何事？难道是柳氏派她来刺杀自己？还是有别的阴谋？
慕卿九不动声色地退回房间，熄灭了桌上的油灯，然后藏身于门后，运起玄力，凝神戒备。她倒要看看，青竹深夜潜入她的房间，究竟想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青竹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溜了进来。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瓷瓶，瓶口散发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腥气。慕卿九心中一凛，认出这是一种极为阴毒的迷香，名为“醉魂散”，吸入之后，会让人陷入深度昏迷，三日之内无法醒来，而且事后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青竹潜入房间后，环顾四周，见屋内一片漆黑，以为慕卿九已经睡熟，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床边走去。她走到床边，轻轻拔开瓷瓶的瓶塞，将瓶口对准床上，想要将迷香倒入。
就在这时，慕卿九突然从门后闪出，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在了青竹的脖颈上。“青竹姑娘，深夜潜入我的房间，不知有何贵干？”
青竹吓得浑身一僵，手中的瓷瓶“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迷香瞬间弥漫开来，慕卿九早有防备，屏住呼吸，同时抬手一挥，一道玄力屏障将迷香隔绝开来。
“你……你没睡？”青竹声音颤抖，脸上满是惊恐之色。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卿九竟然没有被迷香迷倒，而且还察觉到了她的潜入。
“我若是睡了，岂不是让你得手了？”慕卿九语气冰冷，匕首又贴近了几分，锋利的刀刃已经划破了青竹脖颈的皮肤，渗出一丝血迹，“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想要对我做什么？”
青竹脸色惨白，身体不停地颤抖，却咬紧牙关，不肯说话。她知道，若是说了实话，柳氏绝不会放过她，她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慕卿九见她不肯开口，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指尖一弹，一道玄力注入青竹的体内，点中了她的穴位。青竹顿时感到一股剧痛传来，浑身如同被烈火焚烧一般，痛得她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派你来的？”慕卿九的声音如同寒冰，“你若是再不说，我便让你尝尝玄门酷刑的滋味，让你生不如死。”
玄门酷刑的恐怖，青竹早有耳闻。她知道，慕卿九不仅医术高明，毒术更是出神入化，想要折磨她，有的是办法。在剧痛和恐惧的双重折磨下，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
“是……是夫人，是柳氏夫人派我来的！”青竹哭着说道，“夫人说，你近日太过张扬，还得到了安定亲王的青睐，日后定然会威胁到她和二小姐的地位，所以让我来给你下迷香，趁你昏迷之际，将你偷偷送出府去，卖到偏远的地方，让你永远无法回来。”
慕卿九心中冷笑，柳氏倒是打得好算盘。只是她没想到，柳氏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自己，甚至不惜动用迷香这种阴毒的手段。
“只是这样吗？”慕卿九显然不信，匕首又贴近了几分，“你深夜外出，身上带着血腥味，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库房里失踪的云锦和药材，到底去了哪里？”
青竹浑身一颤，眼神闪烁，显然还有隐情。慕卿九见状，再次注入一丝玄力，加剧了她的痛苦。
“我说！我说！”青竹再也承受不住，哭喊着说道，“库房里的云锦和药材，是夫人让我送给太子殿下的人了！前几日夜里，我就是去城外的破庙与太子的人接头，那些血腥味，是因为路上遇到了一只野狗，我失手杀了它。”
太子殿下的人？慕卿九心中一凛，果然不出她所料，柳氏果然与太子暗中勾结。那么，刘嬷嬷和青竹，很可能都是太子安插在尚书府中的内奸，或者说是柳氏为了讨好太子，特意安排的联络人。
“太子的人是谁？你们之间还有什么交易？”慕卿九继续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青竹哭着摇头，“夫人只是让我按照约定的时间和地点，将东西交给对方，至于对方的身份，还有其他的交易，夫人从未告诉过我。我只是奉命行事，求你饶了我吧！”
看着青竹惊恐的神色，慕卿九知道她所言非虚。柳氏心思缜密，定然不会将所有事情都告诉青竹，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跑腿的工具。
“你可知罪？”慕卿九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匕首依旧抵在她的脖颈上。
“我知罪！我知罪！”青竹连连磕头，“求慕小姐饶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听夫人的话来害你了！”
慕卿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青竹虽然助纣为虐，但也是受柳氏胁迫，罪不至死。而且，留着她，或许还能从她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饶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慕卿九说道，“从今往后，你要做我的眼线，暗中监视柳氏的一举一动，她的任何指令，任何异常的举动，都要第一时间向我禀报。若是你敢有半句虚言，或者暗中勾结柳氏，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青竹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她知道，若是背叛了柳氏，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她的性命掌握在慕卿九手中，若是不答应，恐怕今日就性命难保。
权衡利弊之下，青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听你的话，暗中监视夫人，有任何动静，立刻向你禀报！”
“很好。”慕卿九满意地点点头，收起了匕首，“你起来吧。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敢背叛我，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青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脖颈上的伤口，脸色依旧惨白。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慕卿九一眼，说道：“那……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可以。”慕卿九说道，“不过，你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继续留在柳氏身边。还有，地上的瓷瓶碎片，你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