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九昏睡了近六个时辰后，终于悠悠转醒。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夜漠尘布满血丝却写满担忧的双眼。他紧握着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冰凉的手指稍稍回暖。
“你醒了？” 夜漠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在她身后垫上软枕，又端过一直温着的参汤。
慕卿九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温热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她轻轻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我没事了，只是耗神过度。陈将军他……怎么样了？”
“陈将军性命无碍，但元气大伤，需长期静养。凌虚子道长和慧明大师正在为他稳固神魂。” 夜漠尘放下药碗，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卿九，这次多亏了你。但……幽冥教此番手段，太过歹毒。影煞撬开了那个暗探的嘴，赫连勃勃和幽冥教主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你。他们想用这种阴毒咒术，在千军万马中取你性命，以此打击我军士气，甚至……逼我就范。”
慕卿九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下有力的心跳，眼中却是一片冰寒：“我早就料到他们会针对我。‘幽冥死咒’非同小可，施术者必是幽冥教核心人物，且距离不会太远。这次失败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影煞低沉的声音：“王爷，王妃，凌虚子道长、慧明大师、阿箬姑娘在外求见。”
“进来。” 夜漠尘沉声道。
帐帘掀起，凌虚子、慧明和阿箬走了进来。凌虚子面色凝重，慧明口诵佛号，阿箬则是一脸愤愤不平。
“王爷，王妃，” 凌虚子率先开口，拂尘一摆，“贫道与大师仔细检查过陈将军所中咒术残留，此咒阴狠霸道，需以精血魂魄为引，远程催动。施术者道行不浅，且……很可能就潜伏在璃军大营之中，借助那‘万魂噬灵阵’的邪气增幅咒力。”
慧明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此咒歹毒，专伤神魂生机，若非王妃医术通玄，又以奇药抗衡，陈将军恐已遭不测。然，敌暗我明，防不胜防。王妃还需万分小心。”
阿箬气得跺脚：“这些阴沟里的老鼠，就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枪打一场！王爷，王妃，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挨打啊！得想个办法，狠狠教训他们一顿！”
慕卿九在夜漠尘的搀扶下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阿箬姑娘说得对。被动防御，只会让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打乱他们的部署，让他们也尝尝被‘毒术’滋扰的滋味！”
夜漠尘看向她：“卿九，你有何想法？” 他知道，论及用毒和奇术，在场无人能出慕卿九之右。
慕卿九深吸一口气，智能空间悄然运转，结合她之前对幽冥教邪毒的研究以及从黑巫山获取的知识，一个大胆而狠厉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型。她目光扫过帐内众人，缓缓道：“赫连勃勃和幽冥教倚仗的，无非是兵力优势和他们那些诡异邪术。尤其是那‘蚀魂毒瘴’和正在孕育的邪物，对普通士兵威胁巨大。既然他们用毒，那我们便以毒攻毒！不过，我们的‘毒’，目标不是普通士兵，而是他们的邪阵、他们的施法者，以及……他们的粮草和士气！”
“王妃的意思是？” 凌虚子若有所思。
“我有一计，或可称之为‘瘟疫恐慌’。” 慕卿九声音清晰，“幽冥教散播邪疫，制造恐慌。我们便反其道而行，让他们也体验一下被‘瘟疫’笼罩的恐惧！但这‘瘟疫’，并非真疫，而是我们制造的假象和混乱！”
她详细解释道：“首先，我们需要一种特殊的‘毒’。这种毒，对人畜杀伤力有限，但会引发类似瘟疫的症状：高热、红疹、呕吐、腹泻，看起来极为骇人。更重要的是，这种毒要能干扰甚至污染幽冥教邪阵汇聚的阴邪能量，让他们的阵法运转不灵，让那邪物吸收到‘有毒’的怨气！”
“世间竟有如此奇毒？” 慧明惊讶道。
“寻常毒药当然不行。” 慕卿九眼中闪过一丝自信，“但我从黑巫山密室中，得到了一些幽冥教炼制邪毒的法门和几种奇特的毒草。若以玄门手法加以改良，再辅以阿箬姑娘的蛊术，或可制成一种专门针对邪气能量的‘秽神散’。此毒一旦在璃军大营，特别是那邪阵附近散开，便会如同跗骨之蛆，污染邪能，扰乱施法，甚至可能引动那未成型邪物的反噬！”
凌虚子抚须沉吟：“妙啊！此计若成，可比杀他几千兵马更有效！邪阵若损，赫连勃勃如断一臂！只是……如何将毒送入敌军核心区域？璃军大营守卫森严，更有邪阵笼罩，难以潜入。”
“明着送不去，那就让他们‘自己’带回去！” 慕卿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阿箬姑娘，你的蛊虫，可能操控一些飞禽走兽？比如……乌鸦，或者老鼠？”
阿箬眼睛一亮，拍手笑道：“这个我在行！我的‘引路蛊’最擅长控制这些小东西了！王妃是想让它们带着毒药飞进去？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不止如此。” 慕卿九继续道，“光有‘毒’还不够，还要有‘势’。我们要让赫连勃勃相信，他的大军真的爆发了可怕的瘟疫！凌虚子前辈，慧明大师，届时可能需要二位暗中出手，在璃军大营上空制造一些‘异象’，比如阴风怒号、鬼火缭绕，配合毒发症状，坐实瘟疫之名。同时，我们可派小股精锐，夜间袭扰，专挑他们的粮草囤积地和取水处，撒下一些能引起轻微腹泻、但无大碍的药物，进一步制造混乱，让他们疑神疑鬼，军心涣散！”
夜漠尘听完，眼中精光爆射，猛地一拍案几：“好！此计大善！攻心为上！卿九，你需要什么药材、器物，尽管开口！本王全力支持！”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炼制‘秽神散’所需药材。” 慕卿九强撑着想要下床。
“不可！” 夜漠尘连忙按住她，“你身体还未复原，炼毒之事，交给凌虚子道长和阿箬姑娘协助即可，你从旁指导。需要什么，让秋芙去取。”
凌虚子也道：“王妃放心，炼丹制符，贫道亦有些心得。阿箬姑娘于毒蛊之术更是行家。你且将配方和要领告知，我等定当尽力。”
阿箬也连连点头：“对啊王妃，你告诉我们怎么做就行，保管弄得那些璃国蛮子哭爹喊娘！”
慕卿九见众人坚持，也知道自己状态确实不佳，便不再逞强，点头道：“也好。那便有劳道长和阿箬姑娘了。所需药材，我这就列出清单。其中几味主药较为特殊，我随身带了一些，应该够用。秋芙，取我的药箱和笔记来。”
接下来的两天，军营一角临时辟出的“毒术工坊”内，灯火彻夜不熄。在慕卿九的远程指导下，凌虚子以道火淬炼药材，阿箬以蛊术调和药性，慧明则在一旁以佛法净化炼制过程中可能产生的戾气，防止反噬。慕卿九虽未亲自动手，但通过智能空间精确计算配比和火候，并通过秋芙传递指令，确保了“秽神散”的顺利炼制。
与此同时，夜漠尘也没闲着。他精选了数百名身手矫健、擅长潜伏夜袭的“夜不收”精锐，由影煞亲自带队，进行特训，准备执行骚扰和投毒任务。军营上下，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但更多的是一种同仇敌忾的决绝。
第三日黄昏，“秽神散”终于炼制成功。那是数包灰白色的粉末，看似寻常，却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怪异甜腥气。阿箬兴奋地捧着几个小药包，如同捧着宝贝：“王妃，你看！成了！这味道，连我的小宝贝们都有点躁动呢！”
慕卿九仔细检查了药粉的成色，又用银针沾取少许，在智能空间内分析其能量结构，满意地点点头：“药性烈而不暴，隐而不发，尤善污秽纯阴能量，正是我们需要的。” 她看向阿箬，“阿箬姑娘，操控鸟兽之事，就全靠你了。务必选择夜间行动，目标直指璃军大营中心，那邪气最浓郁之处。”
“放心吧！” 阿箬自信满满，立刻带着药粉和她那些宝贝蛊虫去准备了。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夜行好时机。子时刚过，阿箬悄悄潜出军营，来到一处僻静山坡。她取出骨笛，吹响一段诡异旋律。片刻之后，夜空中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数十只被“引路蛊”控制的乌鸦悄无声息地聚集过来。阿箬小心翼翼地将用特制蜡丸包裹好的“秽神散”系在它们的爪子上，然后又吹了一段笛音。那些乌鸦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红光，随即振翅高飞，如同融入夜色中的幽灵，朝着璃军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影煞率领的“夜不收”小队，也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目标是璃军外围的几处水源地和较小的粮草囤点。
凌虚子和慧明则登上了军营附近的一处制高点，默默准备着。
一个时辰后，璃军大营方向，突然隐隐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夜空中似乎有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尘飘散开来。凌虚子与慧明对视一眼，同时出手！凌虚子拂尘挥洒，引动周围阴煞之气，化作阵阵若有若无的阴风，吹向璃军大营；慧明则口诵经文，指尖逼出一点佛火，在空中幻化出几朵飘忽不定的绿色鬼火，在夜空中明灭闪烁！
这一切，在寂静的深夜和本就邪气森森的璃军大营背景下，显得格外诡异！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璃军大营内的骚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越来越大！隐约可听到呵斥声、惊叫声，甚至还有兵刃相交的声音！几处营帐突然起火，虽然很快被扑灭，但更增添了混乱气氛。
“成功了！” 一直紧张观望的斥候飞奔回报，“王爷，王妃！璃军大营乱了！好像真的闹起‘瘟疫’了！有人看到士兵呕吐抽搐，还有人说看到鬼火和妖风！他们的巡逻队好像在自己人打自己人！”
夜漠尘和慕卿九站在帅帐外，望着远处那片灯火通明却明显混乱的敌营，脸上露出了冷峻的笑容。
“影煞他们也得手了，” 另一名斥候回报，“我们在他们的水源和几个粮草堆撒了药，虽不致命，但够他们拉几天肚子了！”
“好！” 夜漠尘重重一拳砸在掌心，“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说不定就有好戏看了！”
果然，第二天，从抓获的璃军斥候和逃兵口中，传来了更详细的消息。璃军大营昨夜突发“怪病”，不少士兵上吐下泻，身上起满红疹，高烧说胡话，症状与瘟疫极其相似！更可怕的是，军中供奉的几位“法师”（幽冥教徒）在做法时突然遭到反噬，吐血重伤！那作为邪阵核心的“圣婴”（肉球）也躁动不安，邪光黯淡！营中流言四起，都说这是天谴，是幽冥教邪术引来的瘟疫！军心大乱，赫连勃勃勃然大怒，连斩了数十名惊慌失措的士兵和一名办事不力的将领，才勉强压下骚动，但恐慌的情绪已然蔓延。
听到这些消息，征西军大营内欢声雷动，士气大振！连日来被压着打的憋屈一扫而空！
“王妃娘娘神机妙算！”
“让那些璃国狗贼也尝尝瘟疫的滋味！”
夜漠尘握着慕卿九的手，眼中满是赞赏与骄傲：“卿九，此计大获成功！赫连勃勃此刻恐怕已是焦头烂额！”
慕卿九微微一笑，但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凝重：“此计虽能暂缓其攻势，扰乱其军心，但终究是权宜之计。赫连勃勃不是庸才，幽冥教主更是老奸巨猾，他们很快会反应过来，并可能采取更激烈的报复。我们需做好准备，真正的硬仗，恐怕还在后面。”
正如慕卿九所料，当消息传到璃军大营中军帐时，赫连勃勃气得砸碎了心爱的玉杯，脸色铁青：“废物！一群废物！连个营寨都守不住！让人把脏东西弄了进来！还有那些法师，平时吹得天花乱坠，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一名黑袍祭司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爷息怒！是……是对方手段诡异，那毒药似乎专门克制圣教法术……圣婴也受到了影响……需要时间净化……”
“净化？本王没那么多时间！” 赫连勃勃怒吼，“夜漠尘和慕卿九必须死！传令下去，给本王不计代价，强攻！就算用人命填，也要把落霞关给本王踏平！还有，通知教主，计划提前！本王要在三日之内，看到夜漠尘夫妻的人头！”
“是！是！” 黑袍祭司连滚爬爬地退下。
赫连勃勃走到帐外，望着远处那道依旧屹立的关墙，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怨毒：“夜漠尘，慕卿九……你们给本王等着！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