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重归寂静，只有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光影，透过百叶窗缝隙，在昏暗的室内投下变幻的条纹。林轩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柳烟关于“婚纱”的发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那个在浏览器历史中一闪而过的Vera wang页面，与凌霜冰冷、强悍、背负着血腥过往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他无法平静。这究竟是柳烟一时的错觉，还是凌霜坚硬外壳下，不为人知的、对平凡温暖的最后一丝向往？
就在他思绪纷杂之际，极其轻微的“咔哒”声再次从主卧方向传来。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这一次，出来的不再是穿着睡裙的凌霜。借着微光，林轩看到她已经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弹力针织长袖t恤（Alexander wang）和同色系的紧身骑行裤（Lululemon Align），将她纤秾合度的身材包裹得曲线毕露，尤其是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在具有极佳压缩感的骑行裤衬托下，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她外面套了一件短款的黑色飞行员夹克（Alpha Industries），脚上是一双轻便的黑色运动鞋（onitsuka tiger mexico 66），手里没拿包，整个人看起来利落矫健，像是要出门。
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林轩的心瞬间提起。他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贴近门缝观察。
凌霜的动作极其谨慎，她如同暗夜中的猫，悄无声息地穿过客厅，没有开灯，径直走向玄关。她似乎确认了一下次卧和客卧的方向（柳烟睡在客卧），然后轻轻打开公寓门，闪身出去，又极轻地将门带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有问题！林轩不再犹豫，迅速套上黑色的运动长裤和连帽卫衣，抓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他体内的冰晶微微运转，提升着他的感知和敏捷，脚步落地无声，如同鬼魅。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正在下降。凌霜下去了。林轩没有等电梯，而是迅速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飞奔而下。他的速度极快，脚步在空旷的楼梯间带起细微的风声。
当他冲出公寓楼大门时，正好看到凌霜的身影拐过街角，消失在夜色中。林轩压低帽檐，迅速跟上，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追踪距离。
夜晚的城市并未沉睡，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凌霜步行速度很快，专挑灯光昏暗、行人稀少的小巷穿行，显然对这片区域很熟悉。她始终没有回头，背影在夜色中显得孤寂而坚定。林轩远远缀着，心中疑窦丛生。她到底要去见谁？或者，要去做什么？
跟踪了大约二十分钟，凌霜在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招牌黯淡的爵士乐酒吧门口停下。酒吧的名字很特别，叫“午夜回声”（midnight Echo）。她站在门口，似乎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才推门走了进去。
林轩没有立刻跟进去。他绕到酒吧侧面的一条窄巷，找到一扇透气窗，位置较高。他深吸一口气，体内能量流转，足尖轻轻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跃起，单手勾住窗沿，悄无声息地将身体悬空，透过积满灰尘的玻璃向里望去。
酒吧内部光线昏暗，烟雾缭绕，播放着慵懒的蓝调音乐。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在卡座里。凌霜径直走向最里面一个隐蔽的卡座，那里已经坐着一个身影。
由于角度问题，林轩看不清那人的正脸，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轮廓，似乎是个穿着深色风衣、头发花白的男人。凌霜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开始低声交谈。距离太远，音乐声也干扰，林轩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能看到凌霜的表情十分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恳求？这在他认识凌霜以来，是从未见过的。
交谈持续了大约十五分钟。期间，那个男人似乎递给了凌霜一个小巧的、像是U盘或者存储卡的东西。凌霜接过，小心地收进贴身口袋。随后，男人站起身，拍了拍凌霜的肩膀，似乎安慰了她一句，然后压低帽檐，先行离开了酒吧。
凌霜独自坐在卡座里，没有立刻离开。她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疲惫和……脆弱。林轩甚至看到，她抬起手，极快地用指节擦了一下眼角。她哭了？那个男人是谁？他们谈了什么，会让凌霜露出如此神态？
又坐了几分钟，凌霜才站起身，结账离开。她走出酒吧，没有沿原路返回，而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步伐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林轩从窗沿落下，继续跟踪。这一次，凌霜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走着，背影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她走过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过已经打烊的花店，最后，竟然在一家高档婚纱店的橱窗外停了下来。
林轩的心跳漏了一拍！柳烟没有看错！
婚纱店的橱窗里，打着柔和的射灯，展示着几件极其精美的婚纱。凌霜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橱窗中心那件Vera wang的经典款——一件设计极其简约、却充满高级感的缎面鱼尾婚纱，线条流畅，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将女性的优雅与神圣衬托得淋漓尽致。
月光和橱窗的灯光交织，映在凌霜侧脸上。她看得极其专注，琥珀色的眼眸中，冰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难以形容的情绪——有向往，有悲伤，有自嘲，还有一丝深深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她的手指轻轻抬起，隔着冰冷的玻璃，虚虚地描摹着婚纱的轮廓，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个易碎的梦。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冷酷的教官、神秘的特工，只是一个在深夜里，偷偷凝望着遥不可及幸福的普通女人。
林轩躲在街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心中巨震。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凌霜，脆弱、真实、充满了破碎的美感。那个关于“婚纱”的猜测被证实，带来的不是豁然开朗，而是更深的困惑和……一种尖锐的心疼。她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件婚纱，成为她只能在深夜独自窥视的奢侈品？
凌霜在橱窗前站了许久，久到林轩几乎以为她化成了一座雕像。最终，她深深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下手，决绝地转过身，不再看那橱窗一眼。当她转身的瞬间，林轩清晰地看到，有一滴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在月光下闪过一道晶亮的光，迅速被她用手背擦去。当她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和麻木，仿佛刚才那个感性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她加快脚步，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林轩没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看着凌霜消失在街角，心中五味杂陈。今晚的发现，信息量太大。那个神秘男人，那个U盘，还有婚纱店前无声的眼泪……凌霜的身上，到底隐藏了多少秘密？那个看似冰冷的“合作”关系之下，涌动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暗流？
他慢慢走回公寓，心情沉重。当他用钥匙轻轻打开门时，客厅一片黑暗寂静。主卧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柳烟的客卧也静悄悄的。
林轩悄声回到次卧，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凌霜在酒吧里的恳求表情、婚纱店前的眼泪，如同电影画面般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他对这个女人的情感，在经历了生死与共、肌肤之亲后，本就已不再纯粹，此刻更是添上了浓重的怜惜、好奇和一种强烈的保护欲。他知道，凌霜正在独自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进行着某种危险的计划，而那个计划，很可能与苏婉清、与“幽冥”、与她那悲惨的过去息息相关。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扛下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明媚。柳烟兴致勃勃地准备了西式早餐。凌霜准时出现在餐厅，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的西装套裙（hugo boss），妆容精致，气场强大，仿佛昨夜那个在婚纱店前落泪的脆弱女子只是林轩的幻觉。只有林轩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红肿。
“今天有什么安排？”柳烟一边分着沙拉一边问。
凌霜喝了一口黑咖啡，语气平静无波：“我需要出去一趟，处理点私事。你们留在公寓，不要外出。”她的目光扫过林轩，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跟你一起去。”林轩放下刀叉，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坚定。
凌霜切煎蛋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眼，冰冷的视线对上林轩：“不必。我一个人可以处理。”
“是关于昨晚‘午夜回声’酒吧的事，还是关于你收下的那个U盘？”林轩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凌霜的瞳孔骤然收缩，手中的餐刀“当啷”一声掉在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霍然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难听的声音。她死死盯着林轩，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被侵犯的恐慌：“你跟踪我？！”
柳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看看林轩，又看看脸色铁青的凌霜，不知所措。
“是。”林轩坦然承认，站起身，与凌霜对峙着，“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凌霜，我们现在是绑在一起的。你到底在计划什么？那个男人是谁？”
“与你无关！”凌霜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她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握成拳，“我的事，不用你管！请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林轩！我们只是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互相利用？”林轩向前一步，逼近凌霜，目光锐利如刀，“那昨晚在婚纱店外面流眼泪的人，也是合作关系的一部分吗？”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凌霜所有的伪装！她踉跄后退一步，撞在餐桌上，打翻了咖啡杯，深褐色的液体汩汩流出，弄脏了她昂贵的西装套裙。但她浑然不觉，只是用一种近乎崩溃的眼神看着林轩，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最大的秘密，最深的软肋，就这样被赤裸裸地揭穿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烟捂住嘴，惊骇地看着两人。
“凌霜，”林轩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我知道你背负了很多。但一个人硬扛，解决不了问题。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也许……我们可以一起面对。”
凌霜怔怔地看着林轩，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错辨的担忧和坚定。坚固的心防在巨大的冲击和这突如其来的“被理解”面前，剧烈地摇晃着。是继续用冰冷筑起高墙，还是……尝试着，相信一次这个一次次闯入她生命、看过她最不堪一面的男人？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转身，冲回了主卧，砰地关上了门，将一切隔绝在外。
客厅里，只剩下呆立的柳烟，和一片狼藉的餐桌，以及林轩沉重而复杂的目光。
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而凌霜紧闭的房门后，是更深的决绝，还是……一丝裂缝中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