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小院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空气中的饭菜香气也比平时更加浓郁了几分。沈清弦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将最后一道炒鸡蛋端上桌，又特意把中午剩下的红烧肉热了热——虽然不多，但算是加点荤腥。
她刚摆好碗筷，院门外就传来了那沉稳熟悉的脚步声。
沈清弦眼睛一亮，小跑到门口，正赶上君洐推开院门进来。
“回来啦！”她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接过他臂弯搭着的、沾了灰泥的外套，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君洐看着她含笑的脸，又看了看屋里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眼神软了软，低低“嗯”了一声。他先去水龙头边快速冲洗了一下脸和手，才走进屋。
“今天怎么这么丰盛？”他在桌边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菜，最后落在沈清弦脸上。他记得家里的肉票不多了。
沈清弦在他对面坐下，夹了一大筷子炒鸡蛋放到他碗里，神秘地眨眨眼：“今天有好事，庆祝一下！”
“好事？”君洐拿起筷子，疑惑地看着她。
“嗯！”沈清弦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再告诉你！”
君洐看着她那副藏着秘密、等着献宝的得意小模样，心里痒痒的，也不再追问，顺从地低头吃饭，只是速度比平时快了些。
吃完饭，君洐照例要去洗碗，却被沈清弦按住了手。
“等等！”她把他按回凳子上，“你先闭上眼睛！”
君洐：“……”
他看着她兴奋又期待的眼神，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和抿紧的唇线，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清弦快步走到床边，拿起那件早已准备好的、簇新的蓝格子衬衫，又拿起自己改好的那件浅灰色衬衫。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君洐面前。
“好了，可以睁开了！”
君洐缓缓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沈清弦双手捧着、展现在他面前的那件蓝格子衬衫。布料挺括，针脚细密，在煤油灯的光线下，浅蓝的格子显得干净又精神。然后，他的目光移向她身上——那件样式简洁、裁剪合身、将她身形勾勒得窈窕有致的浅灰色衬衫。
“这……”他一时有些怔住。
“快试试！”沈清弦把蓝格子衬衫塞进他怀里，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下午刚完工的！还有我这件，是用旧衣服改的，好看吗？”
君洐低头看着怀里的新衣，又抬头看看她身上那件明显经过精心改造、显得她整个人都清爽利落起来的衬衫，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他能想象她坐在缝纫机前专注的样子，一针一线，都是为了他，为了这个家。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好看。”不知是在说衣服，还是在说她。
“光说好看不行，要穿上试试合不合身！”沈清弦催促着，伸手就要帮他解身上旧工装的扣子。
君洐耳根一热，下意识地挡了一下，但看着她亮晶晶的、不容拒绝的眼神，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她帮自己脱下旧衣服，换上那件崭新的蓝格子衬衫。
扣子一颗颗系好。
沈清弦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
合身的剪裁完美地衬托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浅蓝色的格子冲淡了他眉宇间惯有的冷硬，多了几分沉稳的书卷气，却又因他挺拔的身姿和古铜色的皮肤，丝毫不显文弱，反而有种独特的、内敛的英气。
“我就说嘛！”沈清弦拍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骄傲，“你穿这个颜色最好看了！特别精神！特别……帅！”
她一连用了两个“特别”，夸得君洐脸颊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却听到布料发出挺括的细微声响，低头看去，每一处细节都处理得干净利落。
“很合身。”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真心实意的赞叹，“手艺……很好。”
“那当然！”沈清弦得意地扬起下巴，又凑近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衬衫，“我这件呢？改得怎么样？王婶李姐她们都说好看！”
“她们？”君洐捕捉到关键词。
“对啊！”沈清弦顺势把下午出门和邻居们聊天、帮李姐答应补衣服、展示自己改衣手艺的事情，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遍。说到邻居们从最初的疏离到后来的热络，她眼睛里的光更亮了。
“我觉得，以后我可以在家接点缝补改衣服的活儿，”她越说越兴奋，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不图赚多少钱，至少能贴补点家用，也能跟街坊邻居处好关系。李姐那件破工装，我看了，补是难补了，但可以改成短袖夏天穿，或者把好的地方裁下来做垫肩、补丁……”
她规划着，神采飞扬。
君洐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昏黄的灯光下，她眉眼生动，嘴角带笑，整个人像是会发光。她说的那些“小生意”，在他听来或许微不足道，但她话里话外对未来的期盼，对这个家的用心，还有那努力想要融入、想要变得更好的劲头，却像暖流一样，缓缓淌进他心里最坚硬也最柔软的角落。
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了她因为兴奋而微微比划的手。
沈清弦的声音戛然而止，惊讶地看着他。
君洐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劳作的粗茧，却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力道轻柔而坚定。他的目光深邃，里面翻涌着她看不太懂、却让她心跳骤然加速的情绪。
“……辛苦了。”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
不是为了新衣服，也不是为了她可能带来的那点微薄收入。
而是为了她这份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心，为了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为了她此刻鲜活又温暖地站在他面前。
沈清弦愣住了。她看着他认真而深邃的眼睛，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里那点因为“事业”起步的小兴奋，忽然就被一种更汹涌、更柔软的情感淹没了。
鼻子有点发酸。
她吸了吸鼻子，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摇了摇头，声音有点闷：“不辛苦。我……我高兴。”
是真的高兴。为这新衣服，为邻居的认可，更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和他掌心传来的、无声却坚定的支持。
君洐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手指微微收紧，将她的小手更紧地握在掌心。另一只手抬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顶，揉了揉。
这个动作带着他特有的笨拙和温柔。
沈清弦忍不住，上前一步，将脸埋进他穿着新衬衫的胸膛。布料挺括，带着新衣服特有的浆洗味道，底下是他坚实温暖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
她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君洐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手臂缓缓收拢，将她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在灯光下相拥。
晨光再次透过窗户，将米白色的睡裙和蓝格子的衬衫温柔地笼罩。
沈清弦是在一种紧实而温热的包裹感中醒来的。君洐的手臂依旧横在她腰间，沉甸甸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但与以往不同的是，他并未刻意保持距离，而是将她整个人密密实实地圈在怀里，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耳廓。
那是一种全然的、放松的占有姿态。
沈清弦微微动了一下，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了些，甚至无意识地在她腰侧轻轻摩挲了一下，带着晨起时慵懒的亲昵。
她心里微微一颤，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看来昨晚那件新衬衫和她的“事业蓝图”，效果拔群。她家这位纯情兵哥，似乎正在以一种笨拙却坚定的方式，越来越习惯、也越来越喜欢这样的亲密。
她没有急着起身，反而往后靠了靠，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怀里，甚至还坏心眼地、极小幅度地蹭了蹭。
身后男人的呼吸节奏立刻变了。原本均匀的吐息滞了滞，随即变得略微粗重。横在她腰间的手掌微微用力，指腹无意识地按压着她腰侧柔软的肌肤，带着薄茧的粗糙感，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但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弹开或者红着耳朵躲闪，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她的发间，闷闷地、带着刚醒的沙哑嘟囔了一句：“……别闹。”
声音里没有了窘迫，只有一种近乎撒娇的无奈和纵容。
沈清弦心里乐开了花，觉得大清早就被喂了一颗糖。她转过身，面对着他。
君洐也睁开了眼，眼底还残留着睡意，却在看到她近在咫尺的脸时，迅速变得清明而柔软。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从眉眼到鼻尖，最后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唇瓣上，眼神暗了暗。
“早啊，老公。”沈清弦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主动凑过去，在他下巴上轻轻啄了一下
君洐喉结滚动，手臂收紧，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存的早安吻。“早。”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哑，却异常温柔。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在逐渐明亮的晨光里，谁也没有急着起床。肌肤相贴，体温交融，呼吸缠绕，仿佛连时光都愿意在此刻为他们停留。
直到沈清弦的肚子再次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君洐低低笑了一声，胸膛震动。他终于松开她，坐起身。“等着。”他说着，利落地下床穿衣。
沈清弦侧躺着，单手支着脑袋，欣赏着他穿衣的背影。宽阔的肩背，紧窄的腰身，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他拿起昨晚叠放在床尾的、那件崭新的蓝格子衬衫，动作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将它穿上身。
系扣子的时候，他的手指在领口处那细密的针线上停留了片刻，指尖轻轻拂过，眼神温柔。
沈清弦看在眼里，心里甜得像泡在蜜罐里。
他去做早饭，她则慢悠悠地爬起来，换上那件自己改的浅灰色衬衫。走到灶台边，他正在煎鸡蛋，油锅里滋滋作响，香气扑鼻。
她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脸颊贴在他穿着新衬衫的背上。布料挺括，带着他的体温。
“新衣服穿着舒服吗？”她问。
“嗯。”君洐应着，将煎好的鸡蛋铲到盘子里，然后转过身，很自然地抬手，将她颊边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很好。”
他的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微痒的暖流。
沈清弦仰脸看着他，看着他身上那件出自自己之手、将他衬得格外挺拔精神的衬衫，看着他眼底清晰映出的自己的影子，和他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柔和弧度。
一种巨大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将她整个心房都填得满满的。
早饭是简单的煎蛋和粥。两人对坐吃着，偶尔目光相触，相视一笑，不需要太多言语，空气中流淌的都是静谧的甜蜜。
吃完饭，君洐照例要去上工。他走到门口，拿起工具袋，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回头看向正在收拾碗筷的沈清弦。
沈清弦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怎么了？”
君洐看着她，沉默了两秒，然后走回来，在她略带疑惑的目光中，低下头，在她唇上快速却认真地亲了一下。
“我走了。”他声音低沉。
沈清弦愣了一下，随即脸颊飞红，心里像炸开了一朵烟花。她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和他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踮脚回亲了他一下。
“嗯，早点回来。”
君洐点了点头，这次真的转身离开了。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更加轻快有力。
沈清弦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摸了摸自己仿佛还残留着他温度和气息的嘴唇，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她走回屋里，目光扫过整齐的床铺，温馨的饭桌，和那台静立在窗边的缝纫机。阳光洒满屋子，一切都显得那么明亮，那么充满希望。
她走到缝纫机前，坐下，拿起李姐那件破旧的工装，开始仔细端详，构思着修改的方案。
嗒嗒的缝纫机声再次响起，清脆而富有生机，如同她此刻的心情，雀跃，充实，且对未来的每一天，都充满了甜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