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时空迷阵·云瑶折寿
粘稠、冰冷、死寂。
永寂黑渊的海水包裹着夏衍残破的圣躯，刺骨的寒意如同亿万根钢针，顺着圣躯的裂痕疯狂钻入，侵蚀着他的生机，冻结着他的圣元。体内的百万里中千世界，在承受了金乌老祖那隔空一击的余波震荡和夏衍自身极限爆发后，此刻山河破碎，日月无光，世界壁垒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本源之力紊乱不堪，发出痛苦的呻吟。
伤势，前所未有的沉重。
然而，肉体的痛苦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中千世界内，那片被他布下重重寂灭守护禁制的安全区域。云瑶静静躺在冰冷的岩石上，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银白的长发彻底失去了生命的光泽，干枯灰败，如同深秋荒野的衰草。曾经清冷如月的容颜，此刻布满了刀刻般的深刻皱纹，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色泽，如同被岁月彻底风化的古木树皮。浓郁的、令人绝望的死气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几乎要将这片小小的空间都染成灰白。
她的道基，在强行催动天机锁神术封印红璃血脉、又燃烧三万年寿元为夏衍搏取一线生机后，已然彻底崩坏，如同摔碎的琉璃盏，再也无法凝聚一丝道力。那枯竭的生机，更是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最后几缕微不可察的溪流，在夏衍不断渡入的枯荣创生之力维系下，勉强维持着心脏那微弱到极致的跳动。
“云瑶…”夏衍的神念化作虚影，半跪在云瑶身边，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托起玉盒，里面五颗米粒到黄豆大小的日精露珠，散发着柔和而精纯的金光，蕴含着磅礴的创生本源气息。
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引动一丝寂灭圣则，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颗最小的、仅有米粒大小的日精露珠。日精蕴含的创生之力层次极高，霸道绝伦，云瑶此刻的身体脆弱得如同薄纸，稍有不慎，非但无法救命，反而会加速她的消亡。
金色的露珠被寂灭之力托着，缓缓靠近云瑶干裂的嘴唇。精纯的创生本源气息散发出来，让云瑶灰败的脸上似乎都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气。
然而，就在露珠即将接触她唇瓣的刹那！
异变再生！
云瑶体内，那彻底崩坏的道基废墟深处，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排斥与吞噬意味的诡异力量猛地爆发出来！这股力量灰败、死寂、充满了腐朽与终结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那滴靠近的日精露珠！
嗤——！
如同滚油泼雪！
那精纯的创生金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露珠本身蕴含的生机被那股灰败死寂的力量疯狂吞噬、污染！仅仅数息，那米粒大小的日精露珠，竟彻底失去了光泽，化作一滴浑浊的、散发着恶臭的灰色液体，滴落在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
“道伤反噬？！”夏衍瞳孔骤缩，心中一片冰凉！
云瑶的道伤，不仅仅是根基崩坏、寿元枯竭那么简单！那强行催动天机禁术、燃烧寿元窥探红璃血脉本源、又在金乌老祖威压下强行沟通时空波动的行为，引来了更深层次的、源自大道法则的反噬！这股反噬之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盘踞在她道基废墟深处，排斥一切外来的生机与力量，并不断吞噬她自身残存的生机，加速其消亡！
日精露珠蕴含的创生之力，非但无法治愈她，反而成了滋养这反噬诅咒的“补品”！
“怎么会这样…”夏衍看着手中玉盒里剩余的四颗露珠，又看着云瑶身上愈发浓郁的死气，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连太阳神潭的本源精华都无效…难道真的…
“夏衍…”就在这时，云瑶紧闭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的神念，如同风中游丝，传入夏衍识海。“…没…用的…道伤…反噬…根…源…在…时空…反…噬…”
时空反噬！
夏衍瞬间明悟！云瑶最后为他指引生路，沟通的是永寂黑渊深处混乱空间夹层的时空波动！这等同于在时空长河上强行开凿了一条临时通道！其引发的时空涟漪和反噬，绝大部分被她自身承受了！这种反噬，直指本源，纠缠因果，远比普通的道基崩坏更加棘手！日精蕴含的创生之力虽强，却无法直接作用于这种深层次的时空因果反噬！
“那…该如何救你？”夏衍的声音带着急切。
“…阵…《九曲…时空…阵》…”云瑶的神念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她的力气。“…以阵…为引…暂…封…吾身…于…时空…夹缝…阻…断…反噬…流…速…”
《九曲时空阵》！天机阁至高时空秘术之一！非至圣或精通时空大道者不可布！此阵玄奥莫测，可扭曲局部时空，制造时空迷宫，甚至能将目标短暂放逐或封禁于时空夹缝之中！
云瑶的意思很明确！以阵法之力，将她自身暂时封禁在时空夹缝之中。利用时空夹缝的特殊性，隔绝外界时空法则，从而阻断她身上那不断加速的时空反噬流速，为她争取宝贵的“冻结”时间！
但布下此阵…代价…
“…需…折…寿…引…动…阵…源…”云瑶的神念给出了答案，带着一种平静的决然。
折寿！再次折损寿元，作为引动这至高时空秘术的代价！对于一个寿元本就枯竭、仅靠夏衍生机吊命的人来说，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这是唯一能暂时保住她性命、阻止反噬加速的方法！
夏衍看着云瑶那枯槁灰败的面容，看着她银白如雪却毫无生气的长发，心如刀绞。三万年寿元已经燃尽，再折寿…她还能剩下什么？
“别无…他法…”云瑶的神念带着一丝哀求。“…红璃…需…你…”
红璃！夏衍猛地看向一旁依旧沉睡、眉心金色琉璃封印稳固的红璃。云瑶这是在提醒他，她若就此陨落，红璃的封印无人能解，万年之后…
“好！”夏衍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磐石般的坚定与决绝。“告诉我，如何布阵！”
……
永寂黑渊深处，混乱的空间夹层。
夏衍找到了一处相对稳固的、由几块巨大星辰残骸堆积形成的“浮岛”。他将云瑶和红璃小心安置好，随即开始按照云瑶神念的指引，准备布阵。
材料极其苛刻！需要蕴含时空之力的奇物作为阵基核心，需要稳固空间的宝物定住阵眼，更需要磅礴的能量作为驱动。
夏衍倾尽所有。
他取出了在时空裂隙漂流百年时，收集到的几块蕴含着微弱时空道则的“虚空结晶”——这是观摩宇宙寂灭虚影的副产品。
他取出了得自晶簇族飞船的、最顶级的空间稳定锚——虽然品级不高，但聊胜于无。
他取出了分解准圣龙尸炼化星辰精华时，得到的那块最精纯的“星辰之心”——蕴含着一个小型星系的磅礴能量。
最后，他取出了自己体内中千世界孕育出的、仅有的三缕“混沌母气”——这是世界演化的根基，珍贵无比。
材料备齐。夏衍深吸一口气，以指代笔，以自身精血混合寂灭圣则，开始在冰冷的星辰残骸地面上，刻画那玄奥复杂到极致的《九曲时空阵》阵纹！
每一笔落下，都蕴含着他对时空之道的理解（源自观摩宇宙生灭和云瑶的传授），都消耗着他巨大的心神和圣元。阵纹繁复如同星图，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一丝差错，不仅阵法失败，更可能引发恐怖的时空乱流，将三人彻底撕碎！
时间，在这混乱的夹层中失去了意义。夏衍全神贯注，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惫。他的指尖流淌着淡金色的圣血，在冰冷的岩石上勾勒出银色的轨迹，轨迹中蕴含着寂灭的深邃与时空的玄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数月，也许只是一瞬。
当最后一笔阵纹落下，整个星辰残骸浮岛猛地一震！无数银色的阵纹瞬间亮起，彼此勾连，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笼罩了整个浮岛的复杂阵图！阵图核心，虚空结晶、空间锚、星辰之心、混沌母气悬浮，散发出磅礴的能量波动！
大阵…已成！
但，这只是框架！还缺少最核心的…阵源引子！
夏衍的目光，投向了静静躺在阵眼核心位置的云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灰败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开始吧。”夏衍的声音无比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瑶没有回应，或者说，她已经无力回应。但她眉心那枚黯淡的星月印记，却在此刻，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夏衍不再犹豫。他双手掐动云瑶传授的最后一道法诀，引动自身寂灭圣则，沟通大阵！
“九曲时空·封天锁道！”
“以吾寿元…为祭！”
随着夏衍一声低喝，他猛地将自身一缕精纯的、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圣元，通过法诀的指引，注入到云瑶体内！
这不是治疗！这是…点燃！
轰——！
云瑶那本就枯槁灰败的身躯，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但这光芒，并非生机，而是一种…燃烧生命本源的惨烈光焰！银白色的火焰从她体内升腾而起，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呃啊——！”一直平静忍受的云瑶，在这生命本源被点燃的极致痛苦下，发出了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撕心裂肺的惨哼！她的身体在银白火焰中剧烈地抽搐、蜷缩！
肉眼可见的，她那头银白的长发，在火焰中…寸寸断裂！化作飞灰！她脸上的皱纹更深了，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干瘪、灰败！一股浓郁到极致的、代表着生命彻底枯竭的腐朽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三万年寿元早已燃尽，此刻燃烧的，是她生命最本源的火种！是真正的油尽灯枯！
随着这生命本源的燃烧，一股玄奥莫测、带着浓郁时空道则气息的银色光流，从云瑶燃烧的身体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疯狂涌入下方那巨大的《九曲时空阵》之中！
嗡——！！！
整个大阵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无数阵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重组！虚空结晶融化，化作流淌的银色时空长河虚影！空间锚定住核心！星辰之心爆发出磅礴能量！混沌母气融入阵基，稳固时空！
整个星辰残骸浮岛周围，混乱的空间乱流瞬间被抚平！时间流速变得异常粘稠而缓慢！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时空光带构成的、复杂玄奥到极致的银色迷宫虚影，在浮岛上方缓缓成型！迷宫核心，一道微弱的银光，包裹着云瑶那燃烧殆尽、几乎化作焦炭般的身影，缓缓沉入其中，消失不见！
成功了！云瑶被成功封禁于九曲时空阵制造的时空夹缝之中，暂时隔绝了时空反噬的流速！
代价是…
夏衍踉跄后退，看着阵眼核心处，那团微弱到极致、包裹着云瑶残躯的银光彻底消失。地面上，只残留着几缕彻底失去光泽、如同枯草的银白发丝，以及…空气中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生命彻底燃尽的腐朽与枯寂气息。
折寿…何止是折寿…
这几乎是…献祭！
夏衍缓缓跪倒在地，颤抖的手捡起地上那几缕枯败的发丝。入手冰冷，毫无生机。他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淡金色的圣血顺着指缝滴落。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充满了无尽悲恸与滔天怒火的咆哮，如同受伤的孤狼，猛地从夏衍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声浪在混乱的空间夹层中回荡，震碎了远处几块细小的陨石碎片！
金乌老祖！！！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咆哮过后，是无尽的死寂与冰冷。夏衍缓缓抬起头，混沌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悲痛与愤怒都沉淀下来，化为一种令人心悸的、万载玄冰般的森寒与决绝。
他盘膝坐下，不再看那运转的《九曲时空阵》。目光，落在了怀中那装着剩余四颗日精露珠的玉盒上，又落在了沉睡的红璃身上。
云瑶以命相搏换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他取出一颗黄豆大小的日精露珠，毫不犹豫地吞入腹中！
精纯浩瀚、霸道绝伦的太阳创生本源之力瞬间在体内炸开！如同在冰冷的死寂深渊中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