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到一半,艾米丽娅突然指着远处:“诶?他们在放电影。”
暮色中的空地上,一块白色幕布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几十上百个铁马扎围成半圆,最前排坐着几个裹着花头巾的当地妇女,后排则挤满了穿着工装裤的工人。
安澜眯起眼睛,幕布上隐约可见成龙的剪影正在山洞里跳跃。
“又是《飞鹰计划》。”总工笑着递过一罐啤酒。
“走,咱也去凑凑热闹。”安澜端着饭盒起身,顺手从旁边拿了罐冰可乐。
暮色渐沉,光伏园区的空地上亮起几盏临时照明灯,暖黄的光晕洒在人群聚集的露天影院周围。
白色幕布被风吹得微微鼓起,上面成龙的剪影正凌空翻越,伴随着熟悉的粤语配音和观众的哄笑,电影《飞鹰计划》又一次在这片荒漠上放映。
安澜和艾米丽娅端着饭盒,跟着总工走向人群。
铁马扎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不少工人干脆席地而坐,后背靠着临时堆放的金属支架,手里捧着饭盒,边吃边看。
几个裹着花头巾的当地妇女坐在最前排,时不时被成龙的动作逗得哈哈直笑。
“这周第三次放了。”总工笑着拿起冰啤酒喝了一口,铝罐表面凝结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每次放成龙的电影,连隔壁工地的工人都跑过来看。”
安澜也拿起可乐,拉开拉环,清脆的声音在喧闹的人群中并不明显。
他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沙漠夜晚的燥热。
“效果不错,至少能让大家放松一下。”
艾米丽娅挨着他坐下,目光扫过周围。
工人们脸上带着些许疲惫,却也洋溢着简单的快乐。
她注意到不远处,那个之前和她打招呼的黑人小伙子正和几个同伴挤在一起,手里捧着饭盒,眼睛时不时瞟向幕布上飞檐走壁的成龙。
“他们平时娱乐活动很少吧?”她低声问。
“嗯,除了围着火堆跳舞,晚上基本没什么消遣。”总工点点头,“所以放电影成了最受欢迎的活动。有时候我们也放点纪录片,比如讲光伏技术的,不过基本没什么人看,还是电影吸引人。”
“那是自然,”安澜瞥了一眼幕布,忽然笑道:“而且龙叔的电影倒是意外地适合这里,动作戏热闹,也没什么血腥和露骨内容,老少皆宜。”
艾米丽娅也跟着笑了,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幕布后方的一小片光亮吸引。
那里,几盏太阳能灯下,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围坐在一张小桌旁,似乎在讨论着什么。她好奇地站起身,朝那边走去。
安澜注意到她的动作,放下可乐罐,跟了上去。
走近后,他发现那是一小群夜校的学员,正借着灯光翻看教材。
那个之前用蹩脚中文打招呼的黑人小伙子也在其中,手里捏着一支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
“怎么了?”安澜低声问。
艾米丽娅指了指桌上的教材:“他们在学习。”
林毅也跟了过来,解释道:“夜校每天晚上开两小时,教基础数学、中文,还有各种机器设备的简单操作。这些工人白天干活,晚上自愿来上课。”
那个小伙子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你好!安总!”他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安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学得怎么样?”
“我……我学得还可以!”小伙子有些自豪地说,“老师说,我中文进步很快!”
艾米丽娅蹲下身,翻开他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汉字,虽然看起来歪歪扭扭,但显然反复练习过多次。
她指着其中一页:“这是你自己写的?”
小伙子点点头,指着一行字:“我叫……穆萨。我想……去华夏……工作!”
安澜和艾米丽娅对视了一眼,安澜微微一笑:“有志气,好好学,机会很多。”
穆萨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这时,夜校的老师走了过来,是一个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技术员。
他向安澜和艾米丽娅汇报:“目前夜校在读的学员有一百八十多人,大部分是本地工人,也有几个想学技术的管理人员。我们尽量让课程实用,比如教他们怎么看电路图,怎么用中文和中方技术人员沟通。”
艾米丽娅问:“他们学这些,对工作有帮助吗?”
“当然。”老师点点头,“比如穆萨,他已经能独立完成一些简单的设备检查了。而且,他们学了中文,和中方同事交流更顺畅,工作效率也更高。”
安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夜校不仅是技能培训,也是文化沟通的桥梁。”
艾米丽娅补充:“而且,它给了这些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穆萨听得似懂非懂,但听到“改变命运”四个字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用力握了握拳头,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什么。
远处,电影里的成龙正一脚踢飞反派,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安澜和艾米丽娅回到刚才的空地上席地坐下,继续看电影。
但这一次,安澜的目光时不时会扫向那群夜校学员,他们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你觉得,这片光伏园区,最终能改变多少?”艾米丽娅忽然问。
安澜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幕布上飞驰的成龙,轻声道:“至少,它已经开始改变了。”
第二天清晨,安澜和艾米丽娅从房车里出来,吃过早饭后,继续在光伏园区巡视起来。
晨光洒在无垠的光伏板上,深蓝色的面板反射着柔和的光芒,像是沙漠中的一片静谧海洋。
远处,几只羚羊小心翼翼地靠近园区边缘,隔着铁丝网张望,似乎对这片银色的海洋充满好奇。
“安总,”总工停下脚步,指着远处的一片区域:“那里,原本是寸草不生的沙地。”
艾米丽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光伏板下方的沙地上,竟稀疏地生长着一些绿色植物。
“光伏板减少了阳光直射,地表温度降低,水分蒸发减少,植物就能扎根了。”总工解释道,“我们还在一些区域试种了耐旱的牧草,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