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是一块浸透了污血的裹尸布，沉甸甸地盖了下来。
国道两旁的路灯早已在那场灾变中熄灭，只有车队昏黄的大灯，像几把无力的光剑，试图刺破这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前方出现了一个村落的轮廓，几栋未完工的红砖房像骷髅头一样矗立在荒野中，黑洞洞的窗户死死盯着这支疲惫不堪的钢铁长蛇。
“停车！修整十分钟！搜集队，进村找水！”
命令通过对讲机传遍全队。
引擎熄火。金属冷却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林凡趴在军卡后斗的木板上，身体随着车辆的停滞微微晃动了一下。伤口处的疼痛已经从最初的尖锐变成了钝刀割肉般的折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神经末梢的抽搐。
那只翼展十米的畜生，爪子上带着不知名的毒素。
如果不尽快将这些毒素逼出体外，这具身体的机能会大幅下降。
他并没有睡。
那双闭合的眼睑下，眼球正在微微转动。听觉被放大到了极致。
五十米外。
那辆越野车的车门开了。
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不仅没有随着疯子哥等人的离开而减弱，反而在这个瞬间，攀升到了顶峰。
林凡没有动。他在等。
他在等那个露出獠牙的瞬间。
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酸涩。很淡，如果不是进化后的嗅觉，根本无法捕捉。
脚步声。
很轻。特制的软底战术靴踩在沥青路面上，几乎没有声音。
三个人。
呼吸频率压得很低，心跳却快得异常。那是即将行凶时的亢奋。
林凡的耳朵抖动了一下。
来了。
“噗——”
一声极其细微的气流喷射声。
不是火药击发，是高压气体。
一根极细的针管，划破黑暗，精准地扎在林凡的后颈皮肉上。
痛感微乎其微，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但在针头刺入的瞬间，一股冰冷的液体迅速被推入体内。
林凡的肌肉瞬间紧绷。
强效麻醉剂！
这种剂量，足以放倒一头成年非洲象。
林凡的身体本能地想要暴起，想要撕碎冒犯者。但他那属于人类的灵魂，却在这一刻硬生生按住了野兽的本能。
不能动。
那只鸟造成的伤势太重，现在暴起，未必能一击必杀。对方既然敢动手，手里肯定有针对变异生物的底牌。
只有一次机会。
示敌以弱，一击封喉。
林凡控制着呼吸，让胸廓的起伏逐渐变得平缓，甚至有些微弱。那是药效发作的特征。
体内的能量正在疯狂运转，像是一群救火队员，将那些入侵的麻醉成分包裹、吞噬。虽然身体有些麻木，但这仅仅是表象。
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暴起伤人。
“呜——！”
一声压抑的低吼在身侧响起。
是星瞳。
这只聪明的苏牧犬反应慢了半拍。直到林凡中针，她才嗅到了空气中那股危险的味道。
她猛地站起身，原本温顺的眸子瞬间变得凶厉，呲出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她要扑上去！
不管黑暗中是谁，敢伤害她的王，都要死！
“噗！”
第二声气流响动。
星瞳刚跃起的身躯在半空中猛地一颤。
一根麻醉针精准地扎在了她的前胸。
“呜……”
星瞳发出一声不甘的呜咽。药效极快，她的四肢瞬间失去了力量，重重地摔在车板上。
她努力想要撑起身体，想要去咬那个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但眼皮却像是有千斤重。
她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在那双逐渐涣散的星眸中，最后映出的，是几个鬼鬼祟祟摸上卡车的人影。
那是厉沉的手下。
还有那双在这个末世里，最昂贵的军靴。
厉沉。
他终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没有穿那身笔挺的军官常服，而是换了一身黑色的作战服，手里没有拿枪，而是握着一把半米长的战术直刀。
刀身漆黑，没有反光。
这是用来杀戮的刀。
“营长，两只都倒了。”
先上车的亲信压低声音，语气中透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这药是从兽医站搞来的特制品，就算是变异兽，这一针下去也得睡上三天三夜。”
厉沉单手撑着车栏，动作利落地翻身上车。
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还在抽搐的星瞳，死死地钉在那团白色的身影上。
白锋。
江城的传奇。
此刻就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身染血的白毛，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凄凉。
“这就是力量……”
厉沉走到林凡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头曾经不可一世的猛兽。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只有赤裸裸的贪婪，就像是一个矿工看着即将开采的金矿。
他蹲下身。
手中的黑色直刀在林凡的后脑比划了一下。
那里，是晶核的位置。
“多完美的生物。”
厉沉的手指轻轻划过林凡的头骨，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温热。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血管的跳动。
“可惜，你只是一条狗。”
厉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动手。把头割下来，带走。尸体扔下车。”
“是！”
两名亲信立刻拔出匕首，一左一右按住了林凡的前肢，准备固定住这具“尸体”，方便长官进行那神圣的“开颅仪式”。
厉沉双手握刀，刀尖向下，对准了林凡的后颈椎骨缝隙。
只要这一刀刺下去，搅碎中枢神经，再强大的生物也会瞬间毙命。
那时候，那枚能让人成神的晶核，就是他的了！
厉沉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在享受这一刻。
享受这种亲手扼杀传奇、夺取力量的快感。
刀尖，距离林凡的皮肤只有一寸。
……
百米外那个死寂的村庄。
“喵——！！！”
一声凄厉至极的猫叫，瞬间撕裂了夜的宁静。
那声音不像猫，更像是婴儿临死前的啼哭，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炸。
“哒哒哒哒！”
紧接着，是自动步枪疯狂的扫射声。
火舌在黑暗的村巷中喷吐，映照出一幕幕恐怖的画面。
一只体型如猎豹般的黑猫，正趴在一面断墙上。它的毛发根根竖立，像钢针一样，嘴里叼着半截血淋淋的手臂。
那手臂上还套着搜集队的袖标。
“啊！救命！这东西太快了！”
“射击！别让它们靠近！”
混乱。
极致的混乱。
原本死寂的村庄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不只是猫。
还有狗。
几只体型畸形的变异犬，从下水道、从废墟堆里钻了出来。它们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光，皮肤溃烂，流着脓水，但动作却快如闪电。
它们没有攻击丧尸，而是将目标锁定了那些散发着鲜活血肉气息的人类士兵。
鲜血喷溅在墙壁上。
惨叫声此起彼伏。
“二排！二排顶上去！重机枪呢？给我扫！”
魏天成的咆哮声在对讲机里炸响。
整个车队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兽潮吸引了过去。枪声、爆炸声、哭喊声，掩盖了一切。
没有人注意到，在车队中段那辆并不起眼的军卡上，正在发生着一场无声的谋杀。
这种混乱，正是厉沉最好的掩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