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羌胡边境,一个浅草才能没马蹄的空旷平原上,是叛军简陋的临时居所,散落着千余个破旧的帐篷,仅有数百头牛羊蓄养在内,没有木栅等防御设施。乌水河从北边经过,这个月河冰才刚刚解冻,现在因为早寒的关系再度凝结。河面上布满了薄冰,部分融化的冰水如细线般缓慢流淌。
去南边捕猎的侦骑,昨天已经带来了大批晋军抵达的消息,可是叛军已经无处可去。并州是回不去了,而强大的鲜卑拓跋部惹不起,就连尚未统一的散漫羌胡各部,都因畏惧晋国要将他们驱逐出境。试问天地之大,哪里还有他们这些无家可归者的容身之地呢?最终的选择,唯有一场尊严之战了。
昨夜经过商讨后,叛军内部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要在此地堂堂正正迎击追兵,不再做仓狂逃窜的鸡狗。因此,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被动员起来,分配了武器加入队列,看样子确实只有五千多人。在拂晓的浓雾散开时,他们已经聚集在搭建的祭坛高台下,听候主帅的命令。
在一片欢呼声中,披着黑色熊皮裘的刘猛,按着刀柄缓步登台,时而凝视着远方,时而俯瞰着族人,在细细斟酌自己的语句。他的头上戴着象征单于权力的鹰顶金冠,这是从匈奴传奇的开国领袖头曼单于开始就有的贵物,今日因他而重铸于人间。金冠的圆环上,精细雕琢着虎、豹、狼、羊等动物互相搏杀的场面,而一只展翅欲飞的青头金鹰凌驾于环上,这代表了单于至高无上的地位。千余年后的现代,“鹰顶金冠”出土于内蒙古,如星月般闪耀在后人眼前。
数百年的风云变幻后,大汉已经被埋葬于历史堆,匈奴也仅剩下斜阳余晖。作为世袭的南匈奴五部领袖,刘猛曾经不敢奢望再有复兴匈奴的一日,可他因为家人的遭遇怒而叛乱,最终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虽然尚不知未来如何,可总是有了一点燃烧的雄心。无论成败与否,他们尽力了。
虽然草原部落都是分分合合,哪个部落强大了就用它的名字当部落联盟的总称,可风俗更近似于中亚斯基泰人的匈奴族(存疑),和出自于东胡系的鲜卑、乌桓等族,差异实在是很明显,唯有一方彻底征服同化另一方才会融合。例如匈奴崇尚黑色,鲜卑崇尚白色,匈奴称呼“单于”,鲜卑称呼“可汗”,等等。作为昔日称霸整个漠北、西域和东北的匈奴族后裔,必然是不甘心自己的文化被日益强盛的鲜卑所取代的,虽然这个过程一直在持续。《后汉书》记载,东汉大将军窦宪遣右校尉耿夔击破匈奴,北单于逃走,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据说现在占据大半个漠北的鲜卑拓跋部,就是北匈奴后裔,所以和辽东的鲜卑三部(宇文、慕容、段)关系很冷淡,反倒和并州匈奴往来频繁。
看到新单于刘猛,不再身着汉人赐予的官袍,改而穿戴匈奴风格的服饰,底下的部落民都很激动,甚至有老者在暗暗擦着眼泪,年轻人则在怒声高呼。五十多年过去了,“单于”这个称呼消失了那么久,连带着消失的还有属于他们民族的骄傲。将心比心,刘秀从军中兴汉室的时候,汉人老者曾哭着说“不图今日复见汉官威仪”。而曾与汉约为兄弟之邦,继而双雄对峙了数百年的匈奴,怎可能没有自己的民族记忆呢?他们当然不满意也不甘心,已经为数不多的匈奴后裔,如今在并州充当着军户或者农夫,即便部尉、渠帅也地位不高,任何人都会被随意抓捕为奴隶,受尽了门阀豪族的欺凌。再看看昔日的庞大疆土,渔翁得利的鲜卑人在那里混得风生水起,逐渐抹掉了匈奴人曾存在于斯的痕迹,他们焉能不悔恨痛心?平日里固然是没有办法,可当刘猛站出来振臂一呼的时候,他们选择舍命追随,以找回民族的尊严。
“诸位,我们的粮食支撑不了几个月!”刘猛沉吟许久,忽然道。
欢呼声陆续沉寂下来,人们面面相觑,不理解这种开头。
“马匹、铠甲,也从来就没充裕过。”刘猛又接着道。
人们抓着自己的羊裘,握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深深呼吸。
“从人数来看,晋人更是十倍于我!”刘猛指着远方吼道。
转头注视南方盔甲鲜明的大军,众人的心中各有想法。
“跑也是死,战也是死,如何是好?”刘猛环顾询问道。
谁也给不出回答,犹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没有人会真的悍不畏死。
“所以,我们应该屈膝投降吗?”刘猛摊开双臂。
“不能!”零零散散的几个声音,表示反对。
“好啊,那我们就跪地乞怜,选择再度臣服于大晋?让那些嚣张的门阀豪族,肆无忌惮地抢掠我们的财富,抓捕我们充当奴隶?就像一头自由自在的草原苍狼,选择摇着尾巴当狗,去跪求一份存活的口粮?哪怕明明是我们自己辛苦放牧、努力耕作,反倒成了被赐予生存的厚恩,安心为奴?”刘猛激动地咆哮着,伸展开的双臂握成了拳头。
“不屈服!”不少人气血上涌,高声应和。
“尊严是自己赚来的!如果晋人肯予以平等对待,不放任豪族欺凌我们,那尚且可以相安。然而他们不仅鱼肉汉人的底层百姓,更把我们当作劣等人肆意侮辱,难道就是因为我们多年温驯屈服,所以就如此欺软吗?若此下去,族人即便是勉强得以存活,那也是毫无尊严可言的苟且偷生!我虽然无能,却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再忍受这种虐待!”刘猛长吁一口气,举手高挥。他想到了自己女儿的凄惨经历,这是大恨与家仇。
“绝不!”大多数人想起身边人的遭遇,开始咬牙切齿。
“《史记》有载,楚人深受周人的鄙夷,于是怒而自称‘我蛮夷也’,将江汉诸姬侵吞殆尽。这正是我们今日要做的!”刘猛举着史例,显露出自己深厚的汉学功底:“既然五十年的恭顺,主动而彻底的汉化,都不能让他们接受我们,得到平等的待遇,哪还有什么必要屈服呢?河西的鲜卑人秃发树机能,也是因为被当地门阀侵夺了田地口粮,他的部落饥寒交迫,被逼无奈才聚众举事,现在已经杀死了三任刺史,威震天下!我们若是侥幸得胜,未来能够与之联盟,再加上辽东鲜卑三部,可以让晋国的整个北方边境都陷入战火之中,成就诛讨桀纣的燎原之势。到那个时候,晋人焉敢再轻慢于我们?”
在如此透彻的形势分析下,人们的心中又笃定了几分。
“所以今日,诸位能战否?”刘猛抽刀出鞘,迎风怒指。
“能战,能战!”五千残败之众,迸发出堪比数万人的音量。
“好,就算我等遗恨失败,也起码做了大泽乡的陈胜、吴广,让那些贪婪的门阀有所畏惧,岂非有益于世乎?尔等今日要严格遵守军令,服从各部帅调遣,成败在此一举!否则的话,其于尔躬有戮!”刘猛点点头,举着刀当空一挥,用着《尚书·牧誓》的宣言。他的部队依旧按照昔日的规矩分成五个部落,只是各部首领不再沿用“都尉”的称呼,改回最原始的叫法“部帅”。
“是!”众人按照所属划分,迅速行动起来布阵。
高台之上的刘猛,并没有立即参与进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旁边的案上,早已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祭品、祭器,甚至供着马、羊、牛的头颅为牲。放在最高、最中间的,则是一个有常人高的金属雕像,主要是由黄铜制成的,显得高大且威严。只见在助祭萨满的簇拥辅佐下,他焚香祝祷、低声吟唱,供奉着那尊金人神像,神态无比虔诚。正在排列阵型的部落民,时而回望着这边的祭祀,亦是神色肃然而恭敬。
“上天保佑,成我大功!”刘猛闭着眼睛,喃喃念道。
“哈哈哈,哈哈哈,装神弄鬼!”在三里开外的一个低矮土丘上,何桢以及他的纨绔团队正在登高望景,很多人正在捂着肚子大笑。这附近都是一览无遗的空旷平原,唯有这个十余米高的小坡算是个制高点,所以他们在此驻足。某种意义上,这是个观景台。
叛军的细微动作,在坡上固然是看不太清楚,可刚才对方那高亢的迎战情绪,以及刘猛这诡异的行为,都让纨绔们冷俊不禁。在他们看来,贼人是螳臂当车、夜郎自大,在如此逆境下还兴奋呐喊上阵,岂不是吓傻了吗?至于求神的举动,更说明贼人是何等的孱弱心虚,只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晓雾已经大半散去,前方的敌军营地清晰可见,是战斗的时候了。整装集结、饱食赴战的各支军队,按照事先的军事议定,循隆隆的鼓点声大踏着脚步,呈“卅”字型向前包围推进。一切都进行地非常顺利,走投无路的敌军被迫选择迎战,只要晋军遵循步骤、抓住机会,便是场彻底的歼灭战。
“他们是在做什么?”和那些嗤笑的人不同,张轨对于曾有“白登之围”大胜的匈奴,不会有轻敌思想。可是他前世的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没真正经历过后续的汉匈争霸战争,即便读过《史记》、《汉书》,对某些细节还是没注意到。对方的“祭天”举动,他一无所知、很是好奇。
“金人祭天。”万俟诚眯着眼睛,注视远方,若有所思。
“金人祭天?”张轨、高涤疑惑未解。
“嘿,还不就是搞些神神怪怪的东西,糊弄寻常人吗?愚昧之人,就爱装扮鬼神作祟,给自己提供些胆气罢了。有何益处?”魏准叉着腰调侃,表情和其他人很是相似,充满了戏谑和不屑。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盗墓贼出身,对这套神鬼的理论当然是半点不信。
“金人是神圣的!”听到这话,万俟诚忽然怒声呵斥。
如此强烈的反应,把魏准吓了一跳,连忙三两步跳开。
“伯真,可否与我们仔细说说。”张轨含笑安抚道。
“是!”万俟诚又狠狠瞪了眼魏准,这才缓缓讲述。
对于匈奴人来说,天神“径路”是最重要的神只,某种程度上类似于后世蒙古人的“长生天”。他们的祭祀方式,就是摆上各自物品,对着黄铜熔铸的金人祝祷,乞求上苍的保佑,无论是为了战争胜利还是风调雨顺等等目的,皆如此聚众祭拜。最开始的时候,匈奴人的“径路神祠在”雍州云阳县(今日的咸阳市淳化县)西北九十里的甘泉山下,位置是非常迫近关中平原的,侧面反映了他们的强盛。后来秦国夺其地,祭祀地点就移到了休屠王盘踞的西北地区。
“祭天金人”的习俗究竟从何而来,万俟诚已经是说不清楚了,恐怕匈奴老者亦不知晓。后世考证也众说纷纭,有说法是匈奴自创的铸金人习惯,有说法是古游牧民族的文化沿袭,甚至有说法是源于马其顿亚历山大的东征,中东地区受希腊文化影响,接受传播的“阿瑞斯”战神信仰而铸造神像,莫衷一是、很难确认。然而万俟诚他们非常清楚的是,该习俗是其民族的情感寄托和象征,相同的神灵信仰便是其最根本、最坚定的认同感。这副场景已经很久不曾目睹,当它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对匈奴裔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无论他们今日是位于哪个阵营,敬畏感和认同感油然而生,万俟诚便是其中一员。
这个习俗还将被崇信很多年,哪怕是在匈奴人的称呼彻底消失于历史长河中,仍有余波。两百多年后的北魏权臣尔朱荣,出身于新兴郡秀容川,即晋代的匈奴北部都尉驻地,是匈奴别部“羯胡”的后代(契胡是否即羯胡,存疑)。当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屠杀上千名北魏朝臣和宗室之后,有直接篡位的打算。然而他很迷信,先派人铸自己的金人像以卜吉凶,铸了四次全部都没有铸成,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当时的北魏是鲜卑人的王朝,除了他之外也有很多人信仰这个风俗,以铸金人能否成功来做占卜。那么久远的后人尚且如此,如今各匈奴及其他胡人看到这朴素却肃穆的祭天场景时,心中的归属感可想而知。而这,这是刘猛煞费苦心所要达到的目的,他是用此昭告全天下的同族,匈奴仍在。
《史记》记载,霍去病“将万骑出陇西,过焉支山千馀里击匈奴,得胡首虏万八千馀级,破得休屠王祭天金人”。这个匈奴人赖以祭祀天神的圣物,于是乎落到了汉武帝的手中。汉武帝倒是怀柔处理,将金人放置于甘泉山的甘泉宫内,方便归降的匈奴人去祭祀。当初这场战役中,匈奴的浑邪王、休屠王是约定共同归降的,后者却中途反悔结果被杀。于是休屠王子金日磾、金伦和他们的母亲一起,成为汉宫养马的奴隶。他们的汉姓“金”,就是因祭天金人而来的。
听到这里的时候,张轨已经是了然于心,微笑着示意不用再讲了,又轻轻摇头叹了口气。他想到了浑邪王、休屠王的下场,感慨万千。主动归顺的浑邪王,在史书上只留下这个投降的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录,其部落也再无名声流传。反倒是不肯归顺的休屠王,其儿子金日磾在宫中为奴,逐渐得到了汉武帝的亲近,最终封侯、辅政、位极人臣,子孙衍生为“七世内侍”的门阀望族,福泽反倒比大多数竭忠尽智的汉人更好。休屠族也强盛至今,换了“屠各”的名义独霸南匈奴,衍生了刘氏、金氏等名族。
“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哪怕是个才能平庸或者地位卑贱的人,就好比站在参天大树的顶端,必能沐浴到最大的恩泽。”张轨对此叹息不已,想到了老县吏蒋玄、匡胄等人的话,现在愈发能产生共情了。他想到了上述前人事迹,是浑邪王的主动归降不够恭顺吗?还是汉人之中出不了金日磾这样的人才?当然都不是!仅仅是因为距离皇帝更近,朝夕相处容易产生好感,所以那位因父之罪而为奴的休屠王子,能够得到无限的信赖和倚重。或许这对很多默默无闻的地方官吏不公平,可却是改变不了的人之常情,谁都会喜欢并亲近身边人而不是陌生人,即便前者的能力并不显得有多高,也会在汉武帝的心目中被无限拔高。最好的例子就是后世的太监,唐朝的宦官高力士是罪官之后,明代的太监汪直是叛党之子,可最终都权倾天下,他们当然不是特例,历史上类似者比比皆是。
张轨收回目光,打量着不远处一脸兴奋的何桢,此人也是很好的例子。仅仅为了皇帝的面子,一句“快速胜利”的嘱托,何桢便使尽浑身解数催促三军,哪怕是准备不充裕也要提前发动战役。毕竟皇帝看到奏报时的微笑,比军人的性命值钱多了,正是何桢能够分得清孰轻孰重,这才决定了他能够飞黄腾达、深受重用。这段时间来张轨耳闻目见,并州刺史刘钦的能屈能伸,北部都尉刘豹的极尽谄媚,以及纨绔们的从军镀金,都因为他们是宦海中的明白人,不似昔日汲黯的憨直死板。对上理应献媚,对下只须压榨,讨好最关键位置上的人即可,何必在意底下人为此拼命的辛劳?可惜张轨就算是能够理解这个道理,也绝对做不到,人的天性是难以改变的。
就在张轨陷入沉思的时候,周围响起一阵加油助威声,震得他耳膜都快要破了。抬眼望去,远处踏着鼓点前进的晋军,已经在喊杀声中和敌军开始接触了,雨点般的弓矢在空中互相往来,丛林般的刀矛在阵前不断挥舞,陌生的人们在奋尽气力、你死我活地捉对厮杀。正如楚辞所赋,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这既是让人血脉喷张的激动场面,也是让人断肢送命的修罗地狱,咆哮声与哀嚎声并起。
按照五行的说法,司马氏的晋国自居“金德”,以表示取代曹魏的“土德”。然而魏、晋作为受禅让的国家,虽然节幡等物件改为用黄色或白色,可服色还是继承汉朝崇尚赤色,以表示“顺天应人”的合法性。所以晋军中的骁骑、右军两支京城劲旅,穿着的是红色戎装,外披黑色的轻便裲裆甲,这已经是很好的装备了。至于并州州军等官军则穿着红色内服,因铁铠不足而披皮甲者居多,相对而言尚显齐整。义从军则穿得乱七八糟、颜色不一,有的甲胄鲜明而齐备,有的则是披着普通的皮裘。而对面的匈奴人,统一穿着较为深色的服饰,因为他们的传统是“尚黑”,可条件缺乏没办法提供齐全的黑甲或黑衣。光从表面上来看,叛军就显得脏乱不堪,大部分人的衣服油腻而破烂,仿佛这辈子都没有清洗整理过,这是经不起刀砍矛刺的。
从矮丘上俯瞰,大地上一群竭力奔袭的红色蚂蚁,在朝一群慢吞吞防御的黑色蚂蚁,如潮水般滚动扑去。光从肉眼观察就可以了然,十倍人数的优势是如此巨大,战场现状几乎是巨型战舰撞击破旧渔船。甫一接触的头半刻钟,黑蚁还能勉强借助亢奋的精神支撑住,可是随着红蚁的大批量涌上,悬殊的实力差距无法被掩盖。就好像是久受风雨侵蚀、摇摇欲坠的黑色墙壁,在被红色浪潮给拍打了几下之后,就彻底坍塌了。先是某几处出现缺口,继而是抵挡不住的敌军逐步后退,然后是刹不住脚的胆怯者率先仓皇北顾,最终衍生为全体人员的恐慌性逃亡。到这个时候,真正的战斗才不过进行了一刻钟有余,两翼包抄的晋军骑兵还远远没有就位,就连两侧州兵还只是刚刚跟上充当前锋的右军的脚步。即便有神灵提供了勇气,可叛军这艘破破烂烂的小舟,还是迅速被巨浪所吞噬。
战况之顺利,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甚至觉得恍惚。
“难以置信!”张轨既有点失望,又心觉释然而欢喜。
“万岁!”站在小坡观战的晋军,纷纷高呼起来。
“监军英明!”几个识趣的纨绔,开始吹捧着主帅。
“仰仗天威,大功高成!”参与北征的官员们激动不已。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何桢昂首微笑,风云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