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韩七准时来到丙字陆号丹房。
此处的环境远非丁字末等丹房可比。丹房更为宽敞,中央的青铜丹炉品质明显上乘,炉身铭刻着简单的聚火法阵,引来的地火更为精纯稳定,热度均匀。空气中药香浓郁,却并不杂乱。
钱执事早已在内,此外还有两名炼丹学徒打扮的弟子,修为在练气八九层,正恭敬地站在一旁。见到韩七进来,钱执事微微颔首,那两名学徒则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
“韩师弟来了。”钱执事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小山般的、通体赤红、叶片边缘带着细小锯齿的灵草,“这便是今日需要处理的‘凝血草’,共三百份。你的任务,便是将它们投入丹炉,以文火小心灼烤,逼出其中蕴含的‘凝血草液’,需保证草液纯净,不得有半分焦糊或杂质混入。每提炼十份草液,可得一贡献点。”
韩七看向那堆凝血草。此草他认识,确实是一阶灵草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是炼制多种疗伤丹药的基础材料。提炼草液是炼丹的基础步骤,看似简单,实则极考验对火候的细微掌控。火力稍大,草液瞬间焦糊;火力不足,则难以将草液完全逼出,且易混入植物纤维杂质。
三百份,全部提炼完成可得三十贡献点,报酬确实不高,但正如钱执事所言,重在积累经验。
“晚辈明白。”韩七拱手应下。
“嗯。”钱执事点点头,看似随意地提醒道:“凝血草性烈,受热易躁,灼烤时需格外小心其叶缘锯齿,高温下那些锯齿会散发微弱火毒,吸入过多会令人气血浮躁,需以真元护住口鼻。好了,开始吧,老夫还有其他事。”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丹房,那两名学徒也跟着离去,似乎只是带他过来。
丹房内只剩下韩七一人。
他走到那堆凝血草前,并未立刻开始,而是先仔细观察了一下丹炉的火口,熟悉了一下此地的地火强度。随后,他取出一株凝血草,并未动用丹炉,而是以指尖逼出一缕幽海元力,缓缓包裹住草叶,仔细感知其药性结构以及对热力的反应。
天殒骨赋予的敏锐感知再次发挥作用,他能清晰地“看到”草叶内部那些纤细的、蕴含着赤红色液体的脉络,以及叶缘锯齿处那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带着燥意的能量节点(火毒)。
心中有数后,他才正式开炉。
引动地火,调控至文火状态。他小心翼翼地将一株凝血草投入炉口上方,以神识牵引,使其悬浮在恰到好处的位置,接受热力灼烤。
滋滋——
草叶受热,迅速卷曲,赤红色的草液开始从脉络中被逼出,凝聚成滴。同时,叶缘锯齿处,那微弱的火毒也开始散发,融入热气之中。
韩七屏住呼吸,幽海元力自然流转,护住周身,将那丝丝火毒隔绝在外。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操控火候上,努力以《幽海吞元功》的特性去感知和间接影响地火。
第一株,成功逼出草液,色泽纯正,但速度稍慢,且草液量似乎未达最佳。 第二株,他稍加大火力,草液逼出更快,但边缘略有焦糊。 第三株,调整火力,成功,草液饱满纯净。
他不断尝试,总结经验。虽然他有天殒骨感知药性的优势,但控火确实非他所长,全凭《幽海吞元功》的霸道强行微调,神识消耗颇大。
时间缓缓流逝,一株株凝血草在他手中化为滴滴纯净的赤红色草液,被装入专门的玉瓶之中。失败率逐渐降低,速度也越来越快。
当他处理完第五十份时,已是中午。他稍作调息,恢复神识。
就在这时,丹房门被推开,一名面容陌生的丹堂弟子走了进来,修为在筑基初期,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表情。
“韩立师弟?钱执事让我来通知你,这批凝血草堂内急用,需在今日酉时之前全部处理完毕交付,不得延误。”那弟子说完,也不等韩七回应,转身便走。
韩七眉头一皱。三百份凝血草,即便熟练的学徒来处理,也需整整一日时间。如今已是午时,距离酉时只剩不到三个时辰!这意味着他需要在剩余时间内完成两百五十份!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不计失败率疯狂赶工!
这是故意的刁难!是钱执事的试探,还是...赵德明或者王浩通过其他途径施加的压力?
韩七眼神冷了下来。看来,简单的示弱和展露价值,并不能让某些人收起爪牙。
既然躲不过,那便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天赋”!
他不再刻意保持那“艰难挣扎”的假象。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锐芒。
他双手掐诀,体内幽海元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运转起来!不再是小心翼翼地间接控火,而是分出一部分元力,如同触手般直接探入地火之中!
《幽海吞元功》——吞!
一股狂暴的地火之力被强行扯入经脉,带来灼痛的同时,也被迅速碾磨转化!与此同时,他对地火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
另一部分神识则精准地操控着凝血草,在天殒骨的超强感知下,每一株草的药性结构、最佳受热点都洞若观火!
速度陡然提升!
一株株凝血草被投入炉口,几乎在被投入的瞬间,便被精准的热力瞬间逼出所有草液,速度快得只剩残影!那丝丝火毒尚未完全散发,便被幽海元力直接吞噬化解,根本无法近身!
失败率降至极低!提炼出的草液品质甚至比之前更加纯净!
韩七心无旁骛,整个人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神识高度集中,幽海元力与地火形成一种危险的平衡,疯狂地吞噬、转化、操控!
丹房内的温度似乎都因为他狂暴的汲取而略微下降了一瞬。
一个时辰...一百份完成! 两个时辰...又一百份完成!
当日头西斜,距离酉时还有一刻钟时,最后一株凝血草化为滴滴纯净草液,落入玉瓶之中。
三百份凝血草,全部处理完毕!
韩七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神识消耗巨大,体内元力也去了七成,但眼神却明亮如星。
他快速将所有草液收集好,标注清楚,刚好赶上酉时之前,送到了指定的交割处。
负责接收的弟子清点数目,检验品质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容:“这...这都是你一人今日完成的?品质还如此...如此均匀上乘?!”
韩七只是淡淡点头,并未多言,领取了三十贡献点的报酬,转身离去。
那弟子看着韩七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品质极高的凝血草液,匆匆拿起通讯玉符...
不久之后,丙字陆号丹房内。
钱执事看着面前摆放的三十瓶纯净无比的凝血草液,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那惯有的和煦笑容早已消失,眼神深邃,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酉时前完成...品质无损甚至更优...还吞噬了火毒?”他低声自语,“好一个韩立!好诡异的功法!好惊人的神识和掌控力!”
他原本只是受人之托,稍稍刁难试探一下,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斤两,却没料到竟逼出如此惊人的结果!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筑基初期弟子能做到的!甚至许多资深炼丹学徒也做不到!
“赵德明啊赵德明...你这哪是踢到铁板...你这是撞上了一头潜藏的凶兽啊...”钱执事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随即又化为浓浓的兴趣。
“看来,得重新评估这位‘韩师弟’的价值了。”
而另一边,韩七回到洞府,服下丹药恢复元力和神识。
他知道,今日之举,必然会引起更大的关注和风波。
但他不在乎了。
韬光养晦固然安全,但有时,适当展露獠牙,才能让暗中窥视的毒蛇感到忌惮,不敢轻易扑咬。
风雨欲来,那便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他闭上眼,开始消化今日强行吞噬地火带来的感悟。《幽海吞元功》的运转,似乎又精进了一丝。
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